第51章 如斯乎？
不出意外的，赵申明并没有待在茅厕。
李云生盯着茅坑，眼神闪烁。
不在这儿，那能去哪？
如果是因汤汁溅在衣服上，心生不满，想去换衣服，也没必要撒这个谎，直接说便是。
李云生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，但刚才赵申明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鸷，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这个人，从刚开始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翩翩君子，一个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君子。
像一块纯洁无瑕的白玉。
但，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么？
世上真的存在毫无瑕疵的玉么？
没有任何问题，这本身就有问题。
何况赵申明的确在他眼里露出了马脚。
他对杀气的感知绝不会出错。
这由不得李云生不多想。
他是赵江仙带进府的，如果那个赵申明想针对赵江仙，自然不可能放过他。
于情于理，他都必须弄清楚。
李云生在府里穿行，以他七品武者对气息的掌控，加上心法《弥天》带来的对气血的细微操控，只要避开视线，府里的下人几乎不可能注意到他。
赵府不大，至少对李云生来说不大，他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，就将整个赵府上上下下探了一遍，唯独剩下后堂没探。
作为外人，进入别人家的后堂是极不礼貌的行为，这种行为放在任何一家，若被主人发现，最轻也是直接驱逐。
正当李云生想着究竟要不要进去，里面却恰如其分地传来一男一女的微弱对话声。
是赵申明。
只是距离有点远，听不分明。
事关身家性命，由不得他再犹豫。
李云生深吸一口气，尽量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要外泄，小心翼翼地踏入内堂。
视线尽可能地避开其他地方，只看赵申明说话的那个方向。
是在一处偏房，两人对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，只是对于外界依旧算是很小声。
“娘，我受不了那个小贱人了，她明知道我有洁癖，还故意把汤水洒在我身上！”
？？？
这就暴露了？
李云生心中腹诽，这赵申明演得太像，要不是那一瞬间的杀气被他捕捉到，他还真起不了疑心。
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：“我儿啊，再坚持些许日子，等你从渊明书院回来，从你爹手里接过赵氏的生意，真正做了赵家掌门人，再做决断不迟啊！”
“娘，你也知道，那小贱人是个术士，她那个娘也是术士，若那小贱人再表现出一点术士天赋，且不论爹会怎么想，若爹把她送去学了术士的手段，咱们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？”
“这话倒是没错，不过孩儿你放心，娘这些年一直压着她，坚决不让她碰一点术士的东西，你爹不会察觉的。”
赵申明几乎是以低吼的形式叫道：“可她还是成为术士了！她甚至学会了术法！”
“哎哟，消消气，消消气——”
看影子，妇人应该是抚着他的胸膛。
“娘，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，那小贱人这次回来，还带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，听家中护院所说，那人很可能是个武者，而且修为不低！”
“好了好了，娘再想想办法，你先消消气，昂。”
“嗯。”
对话到此结束，李云生见赵申明要出来，转身便走，脚下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枝。
“咔嚓！”
“谁！”
赵申明迅速推开门，门前却空无一物，仅有几只鸟雀飞上天空，其中一只还叼着一根树枝。
赵申明回头看向妇人，沉声道：“娘，咱们刚才的话，恐怕让人给听去了。”
李云生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树上的鸟窝，这才导致几只鸟雀飞走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，见没人跟上来，火速逃离现场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重新返回宴席，与赵振海互礼一声，坐回座位。
片刻后，赵申明也回到宴席，只是身上穿的却不是刚才那件衣服。
见李云生盯着他看，赵振海便解释道：“申明从小就有洁癖，上个厕所都得换一身衣服，李公子莫见怪。”
李云生笑着回道：“哦，没事，我只是见赵公子出去这片刻功夫就换了件衣服，心生好奇罢了。”
与此同时，赵申明也在不断打量着他。
整个赵府，嫌疑最大的便是此人。
气息如常，呼吸平稳，不像是匆忙赶回来的样子。
但若是武者，体质远胜常人，就算跑上几里路再回来，恐怕也是这副模样。
他没有打消对李云生的怀疑，一整场宴席都在仔细观察，但李云生伪装得极好，没漏出半点破绽，甚至热情地与他碰杯。
直到赵江仙和李义成两人的面前分别堆了两座小山，这顿宴席才算结束。
赵振海又邀请众人前往大堂，聊天喝茶。
李云生趁机揪着李义成的耳朵批评两句，跟在赵申明后面前往大堂。
若要奉茶，下人便不够资格，出来奉茶的是刚才与赵申明说话的妇人。
妇人端着茶盘，围着大堂转了一圈，将茶分发下去。
当她将茶递给赵申明时，赵申明站起身，恭敬地接过茶，温文尔雅地道了声谢。
“谢姨娘。”
姨娘？
刚才在屋里不是这么叫的啊？
李云生心生困惑，为何换了个地方，称呼就变了？
轮到赵江仙时，少女怯生生地站起来，双手捧着茶杯，显得十分拘谨，竟低着头喊了声：
“娘。”
李云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着茶，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。
这妇人是赵江仙的娘，那她跟赵申明又是什么关系？
据他所知，赵江仙是府内小妾所出，是庶女，而赵申明是嫡子。
这俩应该不搭边才对啊。
那如今又算怎么回事？
妇人盯着赵江仙，看得她浑身难受，开口便骂：“站没站相，坐没坐相，我平日里教你的都喂狗了？”
赵江仙低着头，不敢言语，眼里却渐渐有小珍珠打转。
眼看现场气氛有些不对，赵振海连忙出来打圆场，道：“慧兰，算了，还有客人在场呢，给女儿留点面子，也给我留点面子。”
“是，老爷。”
名叫慧兰的妇人娇滴滴地答了一声，带着茶盘回去，临走前还不忘瞪赵江仙一眼。
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？
赵振海看向李云生，歉意道：“慧兰是这样的，对自己生的孩子，难免严厉些，我这个做爹的，也就不好再严厉了，因此对江仙多有关爱。”
赵江仙也憋回眼泪，朝他露出一个笑容，“谢谢爹。”
是……这样吗？
李云生总觉得赵振海那副和蔼慈祥的笑容底下藏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