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扮男装当佞臣后,被暴君盯上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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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云散时有丝雀飞过

“其实,从第一次见到您,便知道您是女子了。”

“那日,您赠给我一首词,其中视角,分明是出自女子……”

“无稽之谈,且不提诗词创作本就无拘无束,单是一首词,又说明得了什么。”

清歌径直打断了云舒,镇定自若的神色下是终于松了口气的庆幸。

“好吧,其实也不过是心中猜忌,现在想来,当真是失礼糊涂了。多有得罪,还望官人大人有大量,不要与奴才计较。”

“此是无妨,但别再有下次......!”

走,清歌终于能僵硬地迈开脚步,松了口气、落荒而逃。

她真怕云舒再说出些让她无力反驳的事。

回到府上,她迫不及待开始自省,回忆先前种种可能的纰漏。

自打入仕长安,她谨小慎微,如履薄冰。

唯有一次……

‘难道,是我在风月阁醉酒的那次?’

清歌大感不妙,随即又开始安慰自己。

‘不会的不会的,他并未提起此事,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……’

可是,自己又不能放任不管云舒,倘若他口无遮拦……

把他接出来软禁?或者,灭口?

不,他是自己除了温如言外唯一的“朋友”了。

她不能这么做。

那一夜,宋清歌思衬了许久,却还是未得其法。直到眼皮重得再也睁不开,才昏沉睡去。

清歌只能逃避,可躲得了一时,躲不了一世。

她终究要面对,可直到她下定决心再次去风月阁时......

早已物是人非。

……

阁楼上,云舒望着楼下熙攘的行人,听着周遭嘈杂欢愉的声音,默默又合上窗户。

她怎会不知道,宋清歌醉酒那次所说的胡话。

最近他又新学了一首琵琶曲,本来想弹给她听,

可现在看来,似乎也没有机会了。

住在阁里的金丝雀里有一点好处,是花满楼里的姑娘们所比不了的,那便是每月有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,可以飞出这金丝玉缕的笼子。

无论怎么说,相比于靠卖身取悦男人的失足姑娘,风月阁里的男魁总要好得多,他们毕竟不必强行抛弃尊严,侍奉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,毕竟鲜有染上花柳病的,毕竟勉强还能见光……

从前,云舒很少主动出门,毕竟每次出门,一旦被旁人认出自己,便要落入那没有尊严的尴尬与窘迫之中。

因此,他总盼着能待在风月阁里,等赚够了前,好为自己赎身。

记得去岁今夕,他无意中告诉清歌,今天是他的生日。

兴许是心血来潮,对方竟破天荒地提出带他出门。

云舒答应了,蒙上面纱,戴上斗笠,常人看来也失为谦谦君子。

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清歌的身后,看着她时而扬起的嘴角,看着她跟路边商贩砍价,看着她买了盒酥,然后捻着手甜甜地送入口中。

回忆总是美好的,在回忆中,人们会下意识地粉饰曾经的经历。

云舒并不确定清歌是否亲手喂了自己,但她愿意这样相信。

喜欢、相信,那便足够了。

若是以往,哪怕云舒再寂寥,也不会想到出门。

可今天不一样,今天他决心要出上一次门。

推开房门,楼下的嘈杂立马钻入耳朵,像是无数个人在耳边说着没有意义的话。

云舒已在风月阁生活了十余年,却仍旧无法适应,他喜欢清静,喜欢才华横溢又懂得自谦的人。

终于踏出阁门,各种各样的气息扑面而来,云舒仔细地嗅了嗅,贪婪地吸食。

那是自由的味道。

街边嬉戏打闹的孩童,巷口摆摊卖货的商贩,时而来往的马车,各种各样络绎不绝的人……

云舒决心再走得更远些,于是便见到了先前所从未见到的。

红墙绿瓦的建筑,熙熙攘攘的人流,长着特别面孔的外国人、使节、留学生……

云舒第一次知道,把头发剃光、穿着宽大袈裟、手持经书或禅杖的人,叫做和尚。

云舒第一次知道,由机械制成、到点会发出叮当响声的稀罕物件,叫做自鸣钟。

云舒看见了好多自己所前所未见,闻所未闻的东西。

他像是回到了那个本该无忧无虑、天真烂漫的年纪,好奇地在市集里探寻着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。

余霞成绮,澄江静练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

傍晚的余晖落在青年身上,暖洋洋的,他很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,以至于忍不住用双手捧着,哪怕阳光从指缝间溜走。

云舒终于尽兴而归,他想,自己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,哪怕并不完整,哪怕仍留有遗憾。

他十分感激清歌偶尔能力来“光顾”自己,为她作诗,听她歌唱、弹曲。

那是一段小有惬意的悠闲时光。

后来的数日里,清歌依旧没有出现,。

心也由热切的期盼逐渐冷却、冰封。

直到彻底停止跳动。

·

清歌终于踏足了自己先前消遣而后又避之不及的地方。

或许是出于对老朋友的想念,或许是出于对方泄密的考量,清歌最终上了二楼。

可原先那挂着彩色灯笼的厢房,今天却撤下了灯笼,门窗紧闭。

她找来了管事的妈妈,却被告知了一条噩耗。

不,也许并非噩耗,毕竟这并无关她的事情,反而可以称为喜讯,可那时的清歌姑且愿意这么认为。

“这是他留给您的手信。”

接过信封,清歌只感觉手中的东西轻得可怕,完全没有生命应有的沉甸甸的分量。

她想,一个人的生命难道就只有如此轻薄的一点尺度吗?

忍着迫切的心情,回到府中,点起油灯,清歌摩挲着信纸,将信中的内容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知道她真身的人少了一个,可清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
她觉得自己应当感到难过,心中却空荡得只有失落,眼角挤不出一滴泪水。

那天晚上,清歌静静地在案前坐了许久,灯火映在她明灭的脸上,上面写道:

“一生不愁吃喝,唯独缺少爱和阳光。”

墙角,静静躺着云舒的遗物——那把她小时候从垃圾堆里捡来修好的琵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