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射箭并不那么简单
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。
一场中元祭祀结束，多少赶回凉州城的人，又匆匆离去，从长泰回到凉州的张启文，在汪洁的督促下，不知不觉间度过了十天的光阴，迎来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机。
这十天中，不知为何，张启文没有在睡着之后进入那种元神离体的状态，也没有被梦境打扰，这算不上什么坏事，至少不用担心起来后又是无精打采的一天。
而今天就是开学式，张启文赤膊站在院子里，武道小成之后他站桩已经不费力了，呼吸之间可以感受到身体里气血运行的轨迹，他沉醉其中，汗液自动排出，气血缓缓增长。
天刚蒙蒙亮，汪洁推门闯入，见到他如此勤奋，满意地点了点头：“收拾收拾，去学院里练射箭。”
张启文却一脸尴尬，这姑娘不知道非礼勿视么？钥匙不该交给她的！张启文收功，俩人赶在寅时正刻到了府学大门。
门口的那位大哥看到汪洁后，并没有像那天一样热心助人，甚至一反常态地低下头，似乎在找地上有没有谁掉的铜钱。
跨过大门，在汪洁的带领下，直奔练功场地，虽然是学习文化的学院，但武科毕竟算得上正儿八经的科目，同样需要很大的场地。
好在整个学院的占地足够巨大，完全可以单独划出来一片。
此刻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，天空却已大亮，不需要任何照明，张启文看到门上写着武场两个大字，没有多余的前缀。
汪洁熟练地打开门锁，招呼着他赶紧进来。
“你是这个场地的管理人员么？”
张启文有些好奇，一个学生学习好，或许有一些优待，而有一个场地的钥匙，这可不是好学生的特权。
“练武讲究朝练寅，夕练酉，我每次都来得最早，走得最晚，老师便向院长申请，每天就都是我来开门和锁门了。”
“我见过练刀到中午的。”张启文脑海中浮现武启隆那铁塔一般的身材，那才是天生练武的材料。
“那是武夫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练武，和读书人是不一样的。”
随着大门打开，张启文看到了整个场地，左右两边是两个独立的厢房，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出，应该是为站桩练拳和刀剑一类短兵器设立的。
而院子里有一排靶子，明显是为射箭准备，标准的射箭需要很专业的防护，最重要的就是护臂，如果是左手射箭，需要戴在右臂。
这是为了防止初学者在射箭时伤到手臂，即使是很专业的射手，也难免会被弓弦抽到。
其次就是射箭护指，一般是独立的三指皮质护套，有助于拉开弓弦。
汪洁找来护具为自己和张启文戴上，随后站直身体开始了示范。
“拉弓的时候，身体要站直，这样能保证发力，发力的时候不光是手的力量，更要注意腰部和背部的力量，这样才能保证多次拉弓。”
汪洁的姿势十分标准，右臂抬起，箭搭到弦上，弓拉满月，整个人如同一个“T”字型站立，即使是张启文这样的外行人，也能感受到有别于常人的地方。
呼吸声放慢了，连带着她所有的动作都放慢了下来，这种状态在武权峰父子身上，经常能看到。
用武夫的话来说，这是外三合贯通之后，才会接触到的内三合，即“心与意合，意与气合，气与力合”。
这就是精气神三者合一的理想状态，随着动作调整到位，一股无形的气势骤然升起。
张启文认真地看着，内三合他还摸不着头脑，却在汪洁身上看到了，似乎毫不费力，射箭莫非是内三合的捷径？
汪洁目光平视前方，细细感受着手里的弓，同时调整着箭头的方向，“手要拉到脸部的位置，中指和嘴平齐，这样射出去的箭，才会更准。”
话音刚落，左手一松，肘部继续往后一拉，箭已然射出，命中红心，汪洁吐出浊气，缓缓收弓，某种气场才消散于无形。
直到这时，张启文才在震撼当中回过神来，再度回想汪洁刚才的动作神态，却发现一点也回忆不起来刚才的感觉，内三合他还是有些不得要领。
“就是这么简单，你来试试吧。”
你骗人！很明显不是这么简单。
练武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，而射箭是为数不多的，可以取巧的技术，不需要太好的天赋，只需要平心静气，再加上一定的努力，普通人也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。
而平心静气也和儒道读书的目的一致，所以很是被推崇，同样的技巧还有投壶这种玩法，只是投壶用不到弓，适合官家小姐在内院玩耍。
汪洁这一手弓箭，看似无比流畅，却也花费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，主要是边做边讲解费了她不少的注意力，而平心静气，又需要集中注意力。
眼见张启文愁眉苦脸的样子，她只能再次示范一遍。
随着时间推移，场地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子，大家没有互打招呼的习惯，只是默默地在练习自己的项目，或是射箭，或是站桩。
而作为品学兼优的高年级学姐，汪洁带着一个陌生面孔练习射箭，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暗地里的关注。
或是隔着窗户站桩时明面上的注视，或是趁着穿戴护具坐在台阶上暗地里的窥探，又或者故意选择靶场旁边的位置，假装拉弓，实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。
张启文也终于在汪洁的讲解下，开始练习拉弓，只是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蹩脚。
“不是这样的，弓不是这么紧握的，这是一个推的动作，你拇指和食指张开，用虎口顶住弓，然后拉开的时候，自然而然抵住弓，那三个手指是不用力的，对了！就是这样。”
“你的后肘不要这么低，这样前肩会变形，身体就不协调了，手肘抬起来，要向背部反向拉开。”
汪洁向前一步，俩人挨得很近，她的双手抚上张启文的腰部，随后缓缓向上移动到肩膀，帮他调整着姿势。
“这两根筋是发劲的关键，射箭是进腰出胸，一上来便牵动腰和背的力量，不至于很快脱力，可以多拉几次。”
张启文此时专心致志地在学习，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，在外人眼中有多么暧昧。
事实上，射箭练武同出一源，不可能完全避免身体接触，所以多是师兄教师弟，师姐教师妹，为的就是避免双方尴尬。
而两人本就是自幼相识，又经历过同吃同住，甚至共生死的场面，忽略了这一男女大防。
一时间站桩的师兄，忘了调整呼吸，只愣愣站着，不知不觉腿都麻了；穿护具的师兄，绳子无论如何也系不好，只能褪下来，重新打结；连拉满弓的师姐，此时也忘了瞄准，箭终于脱手，不意外地脱靶，弓弦回弹，打到了护具上，隔着皮质防护层，虽然没有受伤，也很疼，她又不好叫出声只能强忍疼痛，抬头寻觅射落的箭矢，好在并没有伤到什么人。
张启文屏住呼吸，左手一松，箭矢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十步之外的靶心，他终于是松了口气，看来射箭也不是那么难。
“不要高兴得太早，正式考试是三十步，而且松手的时候不要直接松开，要有一个往后拉的动作，这个叫做‘余势’，千万记清楚，这是扣分的地方。”
汪洁紧贴在他身后，引导着左手肘往后背拉动。
场地内吸气声再度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