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会亲
姐弟俩历经长途跋涉，终于抵达了苏州。刚到城郊，便在一处精心挑选的庄子上安顿好了随行扈从。这庄子是管家陈恪特意寻觅的，目的就是为了让姐弟俩能悄无声息地进京。
庄子虽不比城中宅邸奢华，却极为宽敞，且平日里有专人悉心照料，安全方面也安排得妥妥当当。管家陈恪还安排了人手，轮流外出，暗中留意叶家府邸周边的动静，一旦有突发状况，便能迅速赶来，护姐弟俩周全。
待一切安排妥当，姐弟俩带着一个婢女、一个小厮，以及经验丰富的车夫，坐上一辆装饰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马车，缓缓朝着祖母家的方向驶去。
苏州城不愧是江南的繁华之地，大街小巷热闹非凡，人来人往。街头巷尾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，吆喝声此起彼伏。绸缎庄里，各色绸缎绚丽多彩，如彩云般堆叠整齐，旁边摆放着精致的绣架，绣娘们手指灵动，飞针走线，不一会儿，一朵娇艳的牡丹便在绸缎上绽放开来。店内伙计热情地向顾客介绍着各种绸缎的质地和用途，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。糕点铺子香气四溢，引得路人纷纷驻足，橱柜里摆满了各种形状和口味的糕点，有梅花形状的香酥饼，咬一口，酥脆掉渣，甜而不腻；还有玉兔模样的桂花糕，软糯香甜，桂花的香气在舌尖散开。老板一边擦拭着柜台，一边招呼着客人，眼中满是期待。珠宝店里，珍宝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，柜台里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，翡翠手镯碧绿通透。伙计们小心翼翼地拿出珠宝，向顾客展示着它们的光泽和纹理，耐心地讲解着鉴别珠宝的小窍门。河道中，船只穿梭如织，船夫们的号子声与岸上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。一艘艘乌篷船缓缓驶过，船桨划开水面，泛起层层涟漪，船头偶尔站着几位游客，他们兴奋地张望着四周，对这座城市的美景赞叹不已。
终于，一座颇具规模的府邸出现在眼前。府门朱红，庄重威严，门上的铜钉排列整齐，在秋日暖阳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。门楣之上，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，上书“叶府”二字，笔锋刚劲有力，彰显着家族的深厚底蕴。门前左右两侧，各立着一尊造型古朴的石狮子，虽历经风雨，却依旧威风凛凛，仿佛在守护着这一方宅邸。狮子的毛发雕刻得根根分明，口中含着的石球也打磨得十分光滑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泛着淡淡的光泽。
门口的小厮正百无聊赖地坐着，见车马停下，刚要起身驱离，便见马车上跳下一个小厮，递上名帖。门房接过名帖一看，原来是三房的少爷小姐，赶忙进门通报。
不一会儿，就听到一阵笑语声由远及近，未见其人，先闻其声：“哟，我那宝贝玥妹妹和川弟弟可算来了，我这心里天天盼着，眼都快望穿啦！”只见大房的堂姐叶婉婷迈着轻快又不失利落的步子，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，身后还簇拥着一众兄弟姐妹。原来，叶婉婷刚在花厅里陪着祖母说话，听闻三房的弟弟妹妹到了，便迫不及待地起身相迎。
叶婉婷作为叶家长房嫡孙女，自小在这富贵之家成长，又被当家主母悉心教导，言行举止间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，又带着几分果敢利落。今日她身着一件大红撒花洋缎窄褃袄，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，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，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，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，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，裙边系着豆绿宫绦，双衡比目玫瑰佩，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，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，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，整个人光彩照人，恍若神妃仙子。
她几步就跨到姐弟俩跟前，一把拉住叶青玥的手，上下打量着，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瞧瞧这小脸，瘦巴巴的，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。这一路可还顺利？有没有人敢怠慢你们？要是有，尽管跟姐姐说，姐姐给你们出气！”那语气，强势中又透着亲昵，让人没法不亲近。
叶青玥望着堂姐热情的模样，眼眶微微泛红，轻声说道：“婉婷姐姐，这一路确实辛苦，但能见到亲人，心中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叶婉婷眼睛一瞪，佯怒道：“说什么傻话呢，再辛苦也不能苦了自己。往后在这家里，有姐姐我在，谁都别想欺负你们！”说着，又拉过叶云川，捏了捏他的脸，“川弟弟也长高了，更俊了。”
这时，二房的叶云铭凑了过来，笑嘻嘻地说：“玥妹妹、川弟弟，你们可算来了，我早就盼着和你们一起玩耍了。听说川弟弟骑射进步可大了，什么时候咱们比划比划？”叶云川眼睛一亮，兴奋地回应：“好啊好啊，我也正想找人切磋呢！”
此时，二房经商的伯父叶明辉刚在账房里核算完本月的生意账目，听到下人通报，立刻放下手中事务，快步迎了上来。他身着一袭锦缎长袍，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，腰间系着一条质地上乘的腰带，搭配着一枚温润的玉佩，整个人显得富贵又儒雅。叶明辉为人精明能干，头脑灵活，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，练就了一双能精准洞察商机的锐利眼睛。
他满脸笑意，说道：“玥儿、川儿，一路舟车劳顿，快进府里歇歇。”那声音爽朗有力，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劲儿。
四房的叶晓兰也走上前，轻轻拉住叶青玥的另一只手，温柔地说：“玥姐姐，我最近新学了几种刺绣针法，可好看了，等会儿回房我绣给你看。”叶青玥笑着点头：“晓兰妹妹，我可太期待了。”
五房的几个小辈也围了过来，纷纷向姐弟俩问好，一时间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，热闹非凡。
众人簇拥着姐弟俩往府内走去。踏入府门，一个宽敞开阔的前院映入眼帘。地面由精心雕琢的青石砖铺就，砖缝间偶有青苔冒出，透着岁月的痕迹，彰显着府邸的古朴与典雅。前院两侧，几棵高大的桂花树郁郁葱葱，金桂绽放，细碎的花朵如繁星点点，香气馥郁，令人心旷神怡。树旁，摆放着几口造型别致的大缸，缸中养着各色锦鲤，在阳光的映照下，鳞片闪烁着五彩光芒。大缸旁还放置着小巧的石桌石凳，可供人休憩赏鱼。叶婉婷指着其中一条浑身通红的锦鲤说：“你们看那条鱼，是不是特别漂亮，我给它取名叫‘火舞’。”叶云川好奇地凑近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，嘴里嘟囔着：“真的好漂亮，比我在别处看到的鱼都好看。”
穿过前院，一座精美的影壁赫然在目。影壁以青砖为底，上面雕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，线条流畅，工艺精湛。松树枝干苍劲，仙鹤姿态优雅，仿佛要从壁上飞出来一般，寓意着叶家的长寿与吉祥。影壁下方，是一个精致的汉白玉雕花底座，与影壁相得益彰，更显气派。叶明辉看着影壁，感慨地说：“这影壁还是祖上特意请了有名的工匠雕刻的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风采依旧啊。”
绕过影壁，沿着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前行，小径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草，四季花卉错落有致，即便在秋日，也依然五彩斑斓。小径尽头，便是通往花厅的走廊。走廊为木质结构，廊顶雕梁画栋，绘着诸如“天官赐福”“刘海戏金蟾”等寓意吉祥的图案，色彩明艳，笔触细腻。走廊两侧的栏杆上，雕刻着繁复的花纹，有牡丹纹、如意纹等，寓意富贵吉祥。栏杆下方，每隔一段距离便摆放着一盆造型优美的盆景，或为苍劲的松柏，或为婀娜的翠竹，尽显主人的高雅情趣。走廊拐角处还设有小巧的香炉，香烟袅袅。叶云铭指着一幅“刘海戏金蟾”的彩绘说：“你们看，这画里的刘海笑得可真有趣，好像在和金蟾说什么悄悄话呢。”众人听了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花厅位于府邸的西侧，临近花园，是一座极具江南水乡特色的建筑。花厅整体为木质结构，门窗皆为精美的雕花，以江南常见的梅兰竹菊为题材，每一扇窗户都像是一幅精美的画卷。厅门上方，悬挂着一块木质匾额，上书“雅韵堂”三个大字，字体飘逸洒脱，为名家所题。
踏入花厅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美的红木屏风，屏风上雕刻着“百鸟朝凤”的图案，凤凰展翅欲飞，周围百鸟环绕，形态各异，栩栩如生。绕过屏风，只见厅内摆放着一套名贵的紫檀木桌椅，桌椅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，与厅内的装饰风格相得益彰。桌上还摆放着青花瓷的茶具，晶莹剔透。叶婉婷拿起一个青花瓷茶杯，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说：“这可是前朝的官窑瓷器，咱们家也就这么一套，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呢。”
花厅的墙壁上，挂着几幅名家字画，有山水画卷，意境悠远；有花鸟图轴，生动逼真。在花厅的一角，摆放着一架古琴，琴身乌黑发亮，琴弦整齐有序，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。旁边还立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架，上面摆满了古籍书卷。叶晓兰走到古琴旁，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，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，她回头笑着对叶青玥说：“玥姐姐，等你在这儿住下，我教你弹琴好不好？”
祖母端坐在花厅主位上，虽已年过半百，但眼神中透着威严，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。祖母身着一件深褐色的织锦长袍，领口和袖口镶着一圈细密的貂毛，既保暖又彰显华贵。
当叶青玥和叶云川恭敬地跪地请安：“孙儿/孙女给祖母请安。”祖母先是微微一怔，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，她颤抖着双手说道：“我的儿啊，你们可算回来了。”说着，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，声音哽咽，“你们的父亲，他……他是个好孩子，一心为了百姓，却遭此横祸。”祖母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情绪，接着说道：“好在你们平平安安地回来了，祖母这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。”
叶青玥红着眼眶说道：“祖母，父亲他……他走得英勇，是为了保护一方百姓。”
祖母拉着叶青玥和叶云川的手，轻轻拍着，叹道：“我可怜的孩子，往后祖母定会护着你们。”
叶云川乖巧地说：“祖母，您别太伤心，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您这样。”
祖母点点头，“好孩子，祖母知道。只是想起你父亲，心里就难受。他虽去了岭南道为官，可在祖母心里，他永远是我的孩子。你们既然回来了，就留在家里吧。南诏那边的蛮夷太不安分，岭南道还是不安全，别去了。”
叶青玥轻轻摇头，“祖母，实不相瞒，父亲在京城还有产业留下，此次我们来苏州看望您之后，还是得去京城将那产业接手经营，这也是父亲生前的期望。”
祖母眉头微皱，担忧地说道：“京城路途遥远，你们姐弟俩年纪尚小，这一路怕是诸多艰难。咱们叶家在京城的产业虽说有些根基，但这些年也面临着不少竞争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。”
叶婉婷在一旁插话道：“祖母，您也别太忧心了。玥妹妹和川弟弟虽说年纪小，可都机灵着呢。再说了，真要有什么难处，咱们叶家在京城也不是没个照应。要是有人敢刁难他们，我叶婉婷就是拼了这一身的力气，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！”
叶明辉也赶忙说道：“母亲放心，玥儿和川儿去京城，我在生意场上也有些朋友，必要时能帮衬一二。咱们叶家在丝绸生意上一直和京城的几家大户有往来，像李家、王家，都是多年的合作伙伴。这些年京城的丝绸市场竞争激烈，不少新兴商家想分一杯羹，其中有个姓张的商人，手段颇为狠辣，为了抢占市场份额，不惜压低价格、恶意竞争。不过咱们叶家的丝绸品质上乘，在京城也有不少忠实客户。我已经和李家、王家商议过，要是玥儿和川儿在京城遇到生意上的难题，他们定会出手相助。”
叶云铭也在一旁嚷嚷道：“等我以后有本事了，也要去京城帮玥妹妹和川弟弟，谁敢欺负他们，我就揍谁！”众人听了，都被他的话逗笑了。叶青玥笑着摸了摸叶云铭的头说：“有云铭弟弟这句话，我和川弟弟心里踏实多了。不过你现在可得好好读书练武，将来才能真正帮上我们呢。”叶云铭拍着胸脯保证：“玥妹妹放心，我一定好好学，以后做你们最坚实的后盾！”
叶青玥坚定地回答：“祖母放心，孙女会照顾好弟弟，也定会将父亲的产业打理妥当。”
祖孙众人又说了好些贴心话，言语之间，尽显祖母对孙子女的关爱，以及丧子的悲痛。叶婉婷则在一旁时不时地插科打诨，调节着气氛，让这悲伤的氛围里多了几分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