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红叶书屋（18）

说到杨小杨，周全福和乔竹就想到今天，杨小杨给陶小玲说媒的事情。

乔竹说，今天上午，杨小杨和陶小玲这两个孩子都来过了，我和你爸都不知道他就是杨小杨，只想着是陶小玲胆劫，不敢一个人过来，求了一个要好的朋友来陪着玩玩，我们那想到这个杨小杨做的不是陪客，居然是媒人。

周红叶说，我知道杨小杨和陶小玲去过咱们家饭店，他们和冯吉祥是一起离开的三矿，是在咱们家饭店门外分开的手，杨小杨和陶小玲进了饭店里，冯吉祥独自来了我书屋里。

乔竹说，他们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细节？杨小杨和陶小玲可没有说他们是一起来的。

周红花说，妈，你不留心，杨小杨和陶小玲嘴里是没有说冯吉祥也过来了。可你忘记了陶小玲是怎么报的饭，他说今天两份饭可不够了，得三份，我就猜到冯吉祥也过来了。

乔竹说，呵呵，我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个事儿了。

周红花说，姐，是杨小杨和陶小玲给冯吉祥送饭去，你才知道了吧？周红叶说，不是，杨小杨和陶小玲来到书屋时，冯吉祥己经走了。

周红叶把今天发生红叶书屋里的情况讲述了一遍。

周红叶说，今天的冯吉祥高兴不到那里去，这个人是经不起仔细打量的，三四天下来，什么毛病都暴露出来了，心胸狭窄，小肚鸡肠，很喜欢使用阴谋诡计，打击起杨小杨来，不留情面。我是不会嫁这样一个人的。

周红叶说，要不是我向他问起杨小杨，他为了证明自已的光明磊落，才说杨小杨和陶小玲在咱们家饭店里，我都不知道杨小杨来过。

周红叶说到的这些细节当然很重要，给周全福和乔竹评估冯吉祥提供了可靠的第一手资料，结果就是全家人一至否定了冯吉祥，在周红叶这里，不管冯吉祥以后还来不来红叶书屋，他的情路己经算是板上钉钉，走到尽头。

文迎瑞说，红叶，我跟你说说冯吉祥这个人吧。在前尘的晚霞河边，北山仙人垂钓戏鱼时，就看穿了蛤蟆精是怎样的一个东西。那时候北山仙人说过，世上万类，能够修炼成人形己经不易，如果他能结缘于你，那就拥有上一世情缘吧，也算是修来的福份。北山仙人并不厌恶一只蛤蟆精。

文迎瑞说，冯吉祥第一次走进红叶书屋，就起心动念贪婪上了美色。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，本无可厚非，但是怀揣龌龊，总想害人于无形，就非正人君子所为。杨小杨并不想与冯吉祥争风吃醋，想到自己给不了你一个明天，反到包容起他来。

文迎瑞说，我在地下就感应到了冯吉祥的气息，从他和你接触开始，他的行为就一直被我观察，他测不准杨小杨的心态，却一直把杨小杨都当作了假想敌，结果是自己弄巧成拙，太多的人格缺陷都过早地暴露出来了。

文迎瑞说，杨小杨相信你们是有缘分的，本想成全于他，后来意识到了冯吉祥的狭隘，阴暗，就收起了善良，作起壁上观来。杨小杨也不会想到，冯吉祥这么快己原形毕露，把自己的路就这么走死了。

文迎瑞说，今夜我就是来给红叶提这个醒的，重要的就是要说说这个人。没想到冯吉祥自己今天就把戏唱完了，也算是他自己把一场良缘糟蹋了吧。

文迎瑞要松一口气了，他不必再担心周红叶做错选择。周红叶己经自己看明白冯吉祥是个什么样的人，比他说出来好。这也正是她必须经历的人生经历。经历是一个人成长的历程，只有这样才能走向成熟。可一个人的成熟，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，意味着己经经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，会失去太多美丽的人生光华。

周全福说，杨小杨玩的可巧了，他不说他是做媒的，只说他们是过来问问，我们给陶小玲问的是村里那一个姑娘，他这一问把我和你妈架到火上烤去了。幸亏咱们红花看的就是这个人，自己站出来就把自己许人了。要不然，我和你妈还真得费点心思，想着怎么打发他们呢。

周红花笑说，我们说到就得做到，能拿着人家玩儿么！人家是认真的，我们却开了玩笑，传到社会上不成了笑话么。我们家以后还怎么经营饭店，怎么做生意养家。

乔竹想着取笑一下女儿了，笑说，昨天陶小玲第一回来咱们饭店，你也不了解了解是个啥人，一眼就相上人家了。陶小玲要去给冯吉祥送饭，你赶紧说也要给你姐姐送饭，也不害臊，跟在人家身旁屁颠屁颠就出了饭店，不知道的人看见了，还以为你们都不知交往多久了。

周红花说，嫁人嫁汉，看什么看，那个人是我的，一眼就能看上，不是我的，我看都不看。我犯不着去和他们勾勾扯扯的谈，有的人天生就没毛病，一眼就行了。

说过了笑话，接下来的话题，重点当然是讨论杨小杨了。

乔竹说，杨小杨这个孩子脑子确实好用，做事也应该是很有能力，就是有些叫人看不透。今天他是给陶小玲说媳妇。按理说，他心里有咱们家红叶，在我和你爸脸前，恰到好处地说说他自己的家庭状态，也是很聪明的做法。可他说起他家的状况，一点也不想遮丑，说有多穷就有多穷，还欠着银行的贷款，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几个意思，这是不想给自己说媳妇了么？

周全福说，我也想不通，一个人就算不美化他们家里，也不该把他们家说得这么不值钱。我开始以为他今天给陶小玲说媳妇，就是在干一件一举两得的事，帮助陶小玲也展示他自己的品牌。可后来我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，我感觉到他根本上就没有给自己跑个媳妇的意思。

听到她父母这么说起杨小杨，周红叶心情黯然了。周红叶说，我也看不明白这个人，我也很困惑这件事。在书屋里，他神彩飞扬，谈吐自若，行云流水，收放自如，偶尔调笑一下，像是个想找媳妇的人。可你要真想触摸一下他的心态，忽然地就不知道跑到那去了。

周红叶说，今天冯吉祥也说到了杨小杨。冯吉祥说在三矿上，他们两个那天早上是发生了一点不愉快，可也不是什么大事，还不至于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。现在我才明白，杨小杨拒绝和冯吉祥同来同往，原来是决定做壁上观了。

周红叶说，冯吉说杨小杨承认很喜欢我，也有心和我谈，只是考虑到家庭经济，他就畏惧退缩了，就不敢谈了。

生活中的杨小杨，给周红叶一家人带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困惑。文迎瑞该揭开谜底了，也只有他能把杨小杨说清楚。

文迎瑞说，红叶，不是这么回事，这个冯吉祥很阴险很卑鄙。杨小杨家里的状况，我是专门调查过的。杨小杨在三矿上和老赵了解我的时候，我已经知道他是前世的北山神仙，当然也知道了你和他前尘的缘分，当然我也知道了冯吉祥的前尘过往。

文迎瑞说，杨小杨现在自己也知道他的前尘就是北山神仙，是我在三矿井下告诉他的。杨小杨在不知道他有个什么前尘过往时，很感兴趣。可当他知道自己的前尘是个神仙时，却皱了眉头，说了这么一句话，一个人死去之后，再盘点两世人生，总结一下做人的得与失，对与错，罪与功，而后修正心行，抹去一切前尘记忆，再次轮回为人，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可是一个人还活着，就知道了前尘的经历，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。

文迎瑞说，杨小杨接受不了他前尘是个神仙的身份，他说知道了前尘的经历，是不知道这一世又该怎么安排了，是打乱了他今世的生活。

文迎瑞说，我告诉了他，红叶和他前尘的情缘是怎么回事，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，迫于今世的生存压力，他总想让心灵轻松，让灵魂轻舞飞扬。他同情天下百姓的草木人生，认为我们今天的人类是背负着太多的沉重在作践生命的质量，他认为人类不应该这么辛苦的活着，活得都不知道什么叫人生了。

文迎瑞说，我去过杨小杨他们村里，也亲眼看到了杨小杨一家人的生存状态。杨小杨和你们说过的话，就是在认真叙述着这世界的真实的残酷，他谈过几次恋爱，可一接触经济基础，都崩盘了。杨小杨现在也不是对红叶没有情感，而是他再也不想谈恋爱了。

文迎瑞说，谈恋爱为着什么？不就是为着要一个媳妇要一个家庭么？杨小杨认为，既然没有经济基础，那就不要再去谈什么恋爱了，那是在耽误女孩子的人生选择，是害人害己。所以，杨小杨现在的内心世界，己经不再想要婚姻，他想不那么沉重的活过这一生。他也不愿意把沉重的婚姻负担加在父母身上，他认为父母辈活得己经很辛苦，如果为了自己的婚姻，使父母生活得更加水深火热，他就是个活在世上的罪人，他说还不如活个畜生，还能给父母劳动劳动。

文迎瑞说完这一篇话的时候，周家人全都沉默了，他们理解了杨小杨的心情，却理解不了杨小杨的人生选择。

周全福说，这个孩子要是这么想事，是不是走极端了？一个男人不要家，就这么活过这一生，也不算话吧？乔竹说，这个孩子在三矿是个什么表现？

文迎瑞说，很有意思了，他很能干，也赚得来钱。但是他和我不一样，不会去拼命的赚钱，总是留有余地的干着。他不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，生命就应该售卖给工作，他认为工作只是为了活下去，能活下去时，生命就应该五彩斑斓，比如看书，比如有益的娱乐，比如去干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。

周红花笑说，我看小杨哥哥这么活着也沒有错呵，人为什么就必须活得那么累那么烦琐？为什么就不能轻松一点，自在一点，享受生命的乐趣。

周全福说，照你这么说，是你老爸和老妈的这一生活得有问题了？你老爸和你老妈辛辛苦苦地打拼着，勤勤恳恳地维持着一个家的生计，还怕活不下去，杨小杨不肯拼命地去赚钱，又怎能幸福起来！

文迎瑞也表示了和周全福差不多一样的观点。他说在这一点上，他也理解不了杨小杨，他说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就应该拼尽全力，也要赚到一个家庭，杨小杨的不婚选择，是一种逃避，是在消极人生。

只有周红叶的心里，现在很迷茫，很复杂，说不清是一番什么滋味。周红叶在认真地梳理着头绪，理智地整顿着心情，怒力想把她和杨小杨的关系理顺当。

周红叶说，如果我的前尘，真的是晚霞河边的仙子，我现在想不明白了，我的那一世，为什么会心仪了北山神仙？我当时到底看上了他什么，就会心甘情愿许了他一世尘缘？

是的，周红叶问到事情的重点上去了。

乔竹说，孩子，妈妈虽然说不清你的前尘过往，想来是，那时候，你只是一朵荷花，虽然羡慕人间烟火，但到底没有看穿人类生活的本质就是辛苦，就是为了生计忙忙碌碌着。我想那时候你也和人世间的十七八岁小姑娘一样，只是动心于风花雪月，动心于一个男人的风流洒脱吧。

周红叶若有所思。乔竹当然是以常人的生活阅历，常人的观察视角，分析了女儿的前缘。

周红叶说，妈妈，生活的本质就是辛苦，就是为了生计忙忙碌碌么？我觉得那儿不正确，我觉得杨小杨说的是对的。

周红叶说，生命不应该仅有这些内容，我过去选择开一家书屋，虽然没有总结出来一个为什么，可也不仅仅是想扩展社交环境，选择出一个合适过日子的人来这么简单。我的心里应该是还有其他动机的，现在想来应该就是，己经意识到了人活着还应该活得有趣有味有意思吧。

周红叶说，迎瑞还在这里，他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他的，我是喜欢他的书生意气，还有他的拼命三郎的精神。可是现在我才想明白了，迎瑞身上缺失的东西，只有杨小杨的身上才有，就是杨小杨身上的那点神仙似的韵味。

周红叶说，迎瑞也可以说还是个诗人，可是并没有杨小杨心灵上的那种洒脱飘逸，他太像我爸爸了，过日子肯定没问题，但他的内心世界有些枯燥无味。

说到这里，周红叶己然明白过来了，这些年来，在众多的青年中，她为什么一直就选不出一个合适的对象的原因来了，因为太多的社会青年，不正都像是他爸爸这样的人么！

周红叶说，妈，我现在明白过来了，杨小杨和爸爸的人生完全不同，和迎瑞的人生也不大相同，我和妈妈的人生也完全不同，我和妹妹的想法差不多。

周红叶说，如果迎瑞现在还是活在世上的人类，如果杨小杨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中，我看不到杨小杨的风彩，就那么和迎瑞活一辈子，可能就是迎合迎瑞喜欢的生活的样子活下去了。我的一生会被迎瑞塑造，而不会感到那里有缺憾。但现在不是那个情形了，我觉得杨小杨说得是对的，我也正在被杨小杨重塑，我的人生世界要改变了。

周红叶说，我现在看到了杨小杨心头存在的另一个世界，那是一个理想的世界，是一个很难被世人理解的世界。

文迎瑞沉默了，他在仔细琢磨周红叶说过的话。文迎瑞虽然明白他不可能和周红叶再拥有今世的婚姻，但因为深爱，还是想弄明白周红叶的思想。

文迎瑞说，也许杨小杨比我们更懂人生，比我们活得更有趣味。可是我问你，红叶，如果一个家庭，清贫到徒有四壁，你还会认为杨小杨说得是对的？假如你己经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里，你又怎么面对清贫的日子？

乔竹说，尽管你们前世有约，今生也有缘，可是你要想到，缘分这个东西是不是虚无了点？你们只是个相互吸引上了？是不能当作饭吃不能当做衣穿的。我觉得你现在只是一种执迷不悟，一旦你踏入冰冷的现实之中，在具体的柴米油盐之前，理解了生活是个什么样子，你是不是后悔就晚了？

周全福说，红叶，这一辈子人生，你相中了谁？想嫁给谁？老爸我都不会武断地去干涉你们。一个人的人生，不能由父母去给你们规划，那是要出问题的。但你一旦给自己做下决定，可就得自己承担起一切后果，你可想好了？

周红叶说，你们说得都对，也都是为了我好，我感激我生在了一个好家庭里，拥有了人生最好的父母和最好的爱人，尽管我和迎瑞不能拥有今世的婚姻了。迎瑞，如果我们还有来生，今天我就正式许下你下辈子的情缘，天崩地裂，地老天荒，我都不会反悔，就像我前尘己经许给了杨小杨一样。如果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曾经拥有过前尘，也许我会在红叶书屋再继续等待一个有缘人。现在，我既然知道了前尘往事，我就不会食言了。

周红叶说，现在我想问问妹妹，你今天和陶小玲一眼万年，你看上陶小玲的是什么？

周红花说，姐姐这么问我是很有意思的。我先说说我看到杨小杨时，是什么感觉吧。说心里话，如果杨小杨不是首先出现在姐姐的书屋里，而是首先出现在香喷喷饭店里，这个人应该是我的爱人，我和姐姐的心里是一样的。

周红花说，我这么说话，我知道老爸老妈和迎瑞都不能理解，也接受不了，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态度。我和姐姐的性格不同，我是从来就绝不优柔寡断的，但是我和姐姐，有着一模一样的心里诉求，有着一模一样的内心世界。

周红花说，姐姐问我为什么会一眼就相中陶小玲么？没什么不好说的，这个人的实在，忠厚，能劳，不玩心眼，都是轻轻一接触就可以看出来的。这样的品质，就是我想要的。

周红花说，咱们现在不是在讨论怎么过日子么？我想用不着去讨论陶小玲了吧。你们不是都怀疑杨小杨可能会过不了具体日子么？我的答案是，错。只要把杨小杨放在具体日子里，他就能自我修正和改变。我想姐姐心里如果没有看到这一点，姐姐也是不会下决心的。

周红花说，姐姐不是说，看到了杨小杨心里还有另一个世界么？我也告诉老爸老妈和迎瑞，人心虽然看不透，虽然善变，但江山易改本性难改，有什么本性，他的人心就是再千变万化，也不大可能不符合他的本性。我再说说陶小玲吧，你们也只是看到了这个人的品质，却都没有看出来，这个人内心也有着另外一个类似于杨小杨的心里世界。

周红花说，你们只看到了陶小的木讷，都没有注意到，陶小玲一旦进入状态，他的那种谈吐的流畅，不俗，自带的风雅，也是深有内涵的，这个人说他不喜欢看书，真的是这样么？当然不是，要不然他怎么能有上一肚子的文化。他只是和杨小杨的个性不同，其本质却是十非相类的。

一家人讨论的结果，是周红叶下了决心，要嫁给杨小杨了。周红叶说，以后杨小杨和陶小玲肯定是要常过来玩的。我决定了，要把杨小杨带到咱们这个家里来，和他好好谈谈。

周全福说，既然你认定了他，也好，我叫红花明天去照顾书屋，给你腾出时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