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037.琴声如同暮钟
李秋雁推开家门，换上拖鞋，犹豫了片刻，拐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颗苹果，随即倚在洗手池边上咬了一口。
又脆又甜的果肉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，李秋雁咽下口中的苹果块，将苹果抵在嘴边，陷入了沉思。
按照房先生的说法，父亲的去向可能要等自己到达一定的高度才能了解到，这可能有关于一些国际上的事。
虽然目前还暂时没办法接触到有关父亲的事，但也足以让李秋雁感到振奋了，一是知道父亲如今还活着，二是从房先生的话语中隐约可以感觉到，父亲实际上并不是弃他而去，而是为了某种艰辛的事业，才一下消失这么多年的。
这个新的认知让李秋雁顿时精神一振，似乎过往岁月里心中的压抑都瞬间散去了一大半，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。
“某种国际上的事业吗……”
李秋雁手指微微颤动着，似乎某种桎梏正在缓缓挣脱，他啃了一大口苹果，低语道：
“我一定会抵达那里与你相会的，父亲。”
他沉吟了片刻，三口两口把剩余的苹果吃完，洗干净手，坐回了琴凳上，拿出了手机。
国际赛事是个十分遥远的目标，他的路还要一步一步走。
有关琴行的租约问题解决得很快，房先生说，当时父亲并没有余钱来支付租金，因此是将大三角完全抵押给了房先生，用来当租金的抵押物。
房先生自然没有收走大三角的打算，因此很爽快地把已经到期的五年期租约转换为了私人债务，归还了大三角的所有权，从而续签了新的合约。
债务的具体金额是40平米乘以80元每平米的月租再乘以五年时间，一共是192000元，而新的合约也是按照相同的租金单价来计算的。
这个数字虽然沉重，但也并非那么让人难以接受，因为房先生在倒腾出这个债务合约之后，立刻就给了李秋雁一个联系方式。
「好友-三叠阳关（备注：房晚）」
「性别-女/生日-2025年5月4日」
「地区-华国-南州-豫章虔城区」
这位房晚小姐是房先生的女儿，同时也是今晚的私人晚会的操办者。
房先生说，等他之后重新取得「社会钢琴家」资质后，便能通过房晚小姐的渠道参与商演了，届时还清债务便不再艰难了。
而在还清债务后，扩张琴行也便有了可能，李秋雁这才知道，不光琴行楼上是属于房先生的产权，就连琴行的左右隔壁、甚至这整个小区的内部路商铺全是房先生的地盘，只要李秋雁还清债务，别说二楼，一整条街都可以陆续地租给他。
房先生，太豪横了……
当然，小型商演的报酬不算很高，好在胜在场次频繁，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举办。至于大型商演，房晚小姐也有渠道，但那涉及到许多跨界的因素，目前对于李秋雁来说，还有些难以接触到。
不过，房先生也稍微透露了一点大型商演的条件，大概是和某些地区性的身份代表有关，比如什么虔城区青年代表之类的，对知名度的要求很高，相关的交涉方也比较复杂。
总之，目前的道路已经很清晰了。
在琴行方面，还清债务、进行扩张，随后便可以带领学生们去参加品牌方的表演赛，成为品牌方的分销点，甚至拥有某些品牌的直营权，那样自家的琴行事业也算在他手里发扬光大了。
在商演方面，持续去参加小型商演既是赚取佣金的方式，也是提高知名度的最好路径。唯一的难点便在于，每场商演的主题都是不同的，李秋雁自觉需要在每次商演前，对主题进行深刻的理解，才对得起每次的演奏。
而最重要的，自然就是今年的青年赛了，这是重新取回过往荣耀的必经之路，也是通往更高峰的基石，他当然可以沉溺于用商演的酬劳经营琴行的道路，但那终究不是他所有的理想。
通往理想的道路，会有现实的助力和回馈，但理想才是真正的目标。
李秋雁深吸一口气，掀开键盖，开始磨练在刚才的振奋中指尖那松动的桎梏。
青年人应该拥有这样那样的梦想，因为在漫长又枯燥的独自努力中，梦想是唯一会向你高喊着加油的事物。
……
……
胡新亭坐在琴凳上，轻轻掀起了滞涩的键盖。
琴键上的盖布在灰尘的堆积下板结成块，如同尘封在躯体上的旗帜，好像有往事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。
胡新亭摇了摇头，将盖布卷起，将暗淡的琴键显露了出来。
她虽然只和李秋雁学了一小段的《小星星》，但今天突然有点想弹，所以就来弹了。
“小星星啊……”
少女呢喃着叹了口气，将手搭在了琴键上。
这是一首全是白键的曲子。
全是白键，那自然就是不黑了。
柔韧的指尖微微下沉，使琴槌扬起，敲打在钢琴内部的琴弦上，随之振动了沉寂的响板。
琴声如同暮钟一般地响起。
胡新亭放轻呼吸，加上左手还有些生涩的和弦，在寂静的月光下，开始在这已经有些跑调了的钢琴上演奏《小星星》。
Dodo，soso，lala，so……
红色的围巾在温暖的月光下会看起来像橙色，在冰冷的月光下会看起来像紫色，在少女的记忆中，少儿频道的《狐狸与小星星》里，那只大红狐狐每晚自由的旅程中，身上的绒毛就经常是橙色的。
而此刻，大红狐狐身上的绒毛是紫色的。
胡新亭的手指终究还是有些笨拙，只弹了一小半便无奈地停了下来。
在这部剧集的尾声，大红狐狐在独自闯荡的过程中误入了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，为了寻找被枝叶遮住的小星星的痕迹，开始了她的下一场旅途。
只不过，大红狐狐毕竟是一只陆地生物，闯进森林后，想要再寻找到小星星的光芒，仅凭自己还是有点难呢。
她有些想念李秋雁，心想如果此时那位少年在面前的话，应该就能教她往后继续弹了。
如果《狐狸与小星星》有续集的话，她希望是大红狐狐在旅途中遇到一只大黑雁，在大黑雁的指引和帮助下，大红狐狐一路披荆斩棘，重新回到星光照耀的原野上。
那样的话，续集应该会叫《狐狸与雁与小星星》。
想到这里，胡新亭忍不住轻笑了起来，这续集的名字未免也太长了，看幼儿动画的小孩子们可不一定能记得住！
她摇了摇头，铺好盖布，合上键盖站起身，正想离开，忽然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。
“那是你父亲的琴。”
那人影抬着头望向胡新亭，低声说道：
“你不应该用它来弹如此低级的曲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