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第14章 小可宋江,本是来提亲的
祝彪这一枪虽只是恐吓,不欲伤人,但毕竟用了六七分力气。
哪知被朱仝用力一按,枪头竟被紧固在桌上,一时动弹不得。
再用尽全身力气一挣,朱仝终究没那般神力,手掌一松,被夺了去。
祝彪就便摆开阵势,怒道:
“好!好!好!如今什么猫儿狗儿,都敢在老爷头上撒野了!取兵器吧!”
厅前边上便有二十余座枪架,明晃晃的插满各式军械。
用枪杆随手挑了一杆朴刀,推送到朱仝身前。
扈三娘大怒:“祝彪!你好生无礼!这是郓城县县尉,朱仝大人!”
祝彪一愣,朱仝的名头他自也听过,知其新近代管郓城县尉不久,但也只冷哼一声:
“那便怎地?你是郓城县县官,却管不得我巨野县!要免得老爷生气,便机灵些儿趁早滚开!”
朱仝本不喜多言,当下更不答话,足尖一挑,将那朴刀挑在手里。
信手挽个刀花,便向祝彪劈去。
祝彪见他迎面来得凶猛,急将长枪架起,要趁势隔开。
哪知朱仝这一下只是虚晃,距面门尚有二三尺时,便即转向,改为拦腰横斩。
祝彪急又将长枪斜向下,但听刀刃与枪杆刮擦声不绝,火星四溅,堪堪将那柄朴刀挡住,实是凶险万分。
祝彪惊得手心冒汗,奋起全身劲力和朱仝周旋。
一时间,长枪、朴刀在厅上前后遮拦,斗了十数个回合。
看似有来有回,实则祝彪拼尽全力也只得个招架之功。若不是朱仝手下留情,早已要了他性命。
原来,朱仝虽是马军出身,却马步双精,尤其一手朴刀,堪为济州一绝。
别说祝彪,便是扈三娘,向来以双刀闻名,此刻冷眼觑见,也是自愧不如。
曹操在旁见扈三娘脸色,已知她心意,暗笑:“如今孤手下虽军马不足,两名战将倒是极为了得,”
“这还只是朱仝这一柄刀,若是林冲那一杆枪来了,你们未婚夫妇两人便是齐上,也是白费。”
过不多时,眼见朱仝一柄朴刀已似舞出花儿来,扈三娘虽不喜祝彪无礼,到底怕再斗下去,一时不察伤了他。
便跳进场中,用一对日月双刀将两边架开,冷眼向祝彪:
“你如今可服了?”
祝彪还待再争,忽地,厅后喧哗声响起,原来是扈太公并其长子扈成,听得前方打斗,匆忙赶来阻拦。
待见朱仝、祝彪皆安然无恙,长舒一口气。
一面为双方劝和,一面又动问缘由。
扈三娘便说起郓城县来采买军械一事,扈太公父子听了,都是一呆,做不得声。
祝彪却是大惊,逼问扈三娘怎地不仔细商量,便将庄上军械卖于旁人。
扈三娘冷冷道:“这是我扈家庄上事,却与你祝家庄无关,祝彪,你莫要会错了意。”
朱仝也道:“本官是代郓城县尉司行事,却不是私买私卖,莫非还要你祝家庄同意?”
祝彪怒上加怒。
原来他近几日一直在向扈家庄讨粮,以补前日被劫之亏空,但扈家庄上至扈太公父子,下至扈三娘,皆三番四次推诿,总是不借。
如今,却轻易将军械卖于旁人。
他虽不知眼前曹操、朱仝二人正是前日劫粮之事主使,到底心中不忿,向扈太公沉声道:
“太公明鉴,小婿也是为庄上着想,军械岂是轻易能卖于人的?便是官府又怎地?他们是郓城县官,却管不得我巨野县!”
那扈太公未答话,曹操忽地冷笑截过:
“不错,你祝家庄敢向三县借粮,我郓城县哪里敢管,如今也只有梁山泊管得。”
“你——”
祝彪听出话里讥讽之意,心知再说下去徒增笑料,冷哼一声,转身便走。
他走后,曹操、朱仝二人对视一眼,都想:真是冤家路窄!
本以为有此插曲,采买军械一事可能又生波折。
不料那扈太公父子二人倒十分客气,分宾主落座后,先互道了一些仰慕,夸赞了一番朱仝武艺。
说道:我朝县尉多为文官,本不十分合理,似朱县尉这般文武双全的,实是少见!
曹操便知对方有拉拢之意,问起祝彪借粮之事。
扈太公叹了口气:“只因当年错把小女三娘许与那祝彪,两家有着婚约,祝家便借着这层关系,一而再地向我庄上讨占便宜,”
“近来却又过分,仗着济州府关系,连县府之粮也敢强借,又被那梁山泊草寇劫了,如此胆大妄为,我扈家庄却是不敢再与他结亲,”
转向扈三娘:“三娘,你不是素来不喜与那祝彪的婚事吗?却刚好,就与他退亲,我等为你另寻良家。”
这话一出,扈三娘猛地愣住。
那扈成却更乖觉,便顺着父亲话头说道:
“我们这里虽离郓城不远,到底不知底细,只不晓得贵县有无什么门当户对的良家子弟、能与舍妹相配的,便盼二位大人代为留心。”
说着,眼神却不住往曹操二人身上瞟。
话到这里,便是傻子也明白了,何况是曹操:
这扈家眼见祝家四处惹是生非,生怕双方结亲后更被牵连,便想毁了与那祝彪的婚约。
同时,又仍想借扈三娘婚事巴结权贵。
其实,哪有什么“门当户对的良家子弟”,眼前曹操、朱仝二人不是人选?
还有什么比县官、县吏更好巴结的?
朱仝本已有了家室,这时便微笑不语。
曹操哈哈一笑:“太公和扈将军这话,当真说到人心坎里去了!实不相瞒,小可宋江,今日本是来提亲的!”
“当真?”扈太公父子齐声道。
“自然当真。”
扈太公父子之意,是要与宋江官商勾结。
想着宋江虽只是吏员,比不得朱仝这个官身,但素来得县令喜爱,人脉又广,有他相助,扈家庄便有了一个强援。
曹操却想,眼下自己毕竟根基尚浅。
若能得扈家庄这处坞堡,则日后练兵、囤粮、制造军械、买办马匹都有了去处,不需再遮遮掩掩。
双方是一拍即合,只不过都是临时起意,事先全没想到而已。
只把一旁的扈三娘恼坏了,先看向扈太公父子,厉声道:
“父亲和兄长凭地不当人!便将三娘婚事当作与人买卖的筹码吗!”
再望向曹操:“宋押司说今日本是来提亲的,那彩礼何在?若拿不出时,需吃一回三娘这对双刀!”
说着,手中日月双刀猛地插在桌子上,嗡嗡作响。
曹操见惯了大世面,见她反应如此大,也不在意,只微微一笑:
“今日空手而来,是宋江失礼了,只不知三娘意下,要多少彩礼时方肯下嫁?”
扈三娘柳眉倒竖:“你若真要迎娶,便拿十万贯来!”
“十万贯?!”
余下三人闻言都是大骇,想便是求娶当朝公主,也未必要得了这许多。
曹操却只思量片刻,便站起身:
“好,十万贯便十万贯!”
扈三娘一愣:“你当真听清楚了?是十万贯,却不是十万钱!”
顿了顿,自己先犹疑起来:
“你虽是县衙吏员,能有多少俸禄?便是加上那宋家庄,能有如此家底?”
曹操笑了一声:
“三娘不需为我忧心,只一条,到时宋江送到庄上时,三娘却勿食言!”
……
因天色已晚,当日,曹操、朱仝二人便在扈家庄上住了一夜。
次日晨起,返回郓城县。
采买军械一事,待宋清将粮食运到后,自有扈家庄操办,不需二人忧心,所以沿路所说都是与扈三娘定亲之事。
“哥哥昨日夸下好大海口,十万贯,便是晁盖那伙费尽心力劫一回生辰纲,也只这些,你却去哪里寻得?”
朱仝念及昨日情状,仍旧不解。
想来,倒是那扈太公父子,得知曹操要奉上十万贯彩礼后,真是喜上加喜。
“那扈三娘也当真敢开口,十万贯,嘿……购买下她整个扈家庄了!”
朱仝又碎碎念了几句。
倒惹得曹操笑起来:“贤弟,你这方才是说到点上了!”
“什么?”朱仝一愣。
曹操便细细解释,时下四处都不太平,眼看战乱要起。
当此乱世之中,金银财帛固然重要,但粮食、军马、城池却更甚一筹,扈家庄便比不上城池,也算得半个。
若只需十万贯便能得半个城池,岂有不值?
朱仝虽觉有理,仍只是问何处得这十万贯。
其实,曹操也没想好,终不能等明年蔡太师生辰时,再劫他一次生辰纲?
想到最后,自觉没什么大不了,车到山前自有路,就算真得不到,只当作夸一次海口便罢。
当下,便与朱仝徐徐纵马回程。
因天气尚热,路过一处驿站时,便在其中喝茶歇脚。
不多时,见两个陌生人进来,一照面,细细打量了曹操一番,忽道:
“敢问兄长,可是山东郓城县押司、人称及时雨的宋江么?”
曹操一愣:“是我,二位有事?”
但见左手边一个大汉,七尺左右身高,身材精炼,矫健如猿,一脸机变干练之色,透着十足的精气神。
右边一个只不到六尺来高,黄面短须,形装略猥琐,只难得身子轻快,也是一副伶俐样。
那左边汉子闻言,便拜倒在地:
“小人名叫石秀,祖籍金陵建康人氏,因好打抱不平,江湖上称作拼命三郎,素闻哥哥仗义,本是来投奔的,”
“不想昨日路过扈家庄时,偶然见这汉子在庄上偷窃哥哥财物,”
“被小人拿住时,他只混赖,是后来在庄上打听得哥哥大名时,却才惭愧无地,说也要来投奔,小弟惟恐他扯谎,这便押他一道来了。”
说着一指身旁那猥琐汉子。
那猥琐汉子却也一同拜倒,惶恐道:
“小人时迁,祖籍高唐州,因惯会做些飞檐走壁、掘坟盗墓之事,因此人称鼓上蚤,久闻宋江哥哥大名,早有投奔之意,”
“昨日实不知是哥哥财物,才胆大妄为,但要知道时,绝不敢动手,万望哥哥恕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