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茶摊听书
连日的奔波和紧绷让林煜疲惫不堪。
他揣着卖绣帕换来的几十枚铜钱，走进了清河镇桥头一家简陋的茶摊，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。茶摊里人不多，大多是些歇脚的苦力或走卒。
前方有个说书先生，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某位将军力挽狂澜的演义故事，抑扬顿挫，倒也吸引了几位茶客。
林煜捧着粗陶碗，小口啜饮着苦涩微烫的茶水，温热的液体勉强熨帖着紧绷的神经。
他看似在听书，心神却全在梳理眼前这乱麻般的处境：绣帕生意步履维艰，债务压顶，林灿母子的威胁近在咫尺，王大锤那边埋下的“种子”尚未发芽……每一件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。
就在他心神恍惚，试图暂时放空自己时——
“嗡！”
熟悉的能量震颤感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掠过！
紧接着，眼前那片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再次如同信号被干扰般剧烈闪烁！瞬间被一片混乱而兴奋的弹幕洪流淹没！
【前排！花生瓜子矿泉水！】
【听书？老掉牙的故事有啥好听！】
【主播歇歇脚？瓜子分我点！】
【快看主播右边第三桌！那个穿蓝布裙的姑娘！】
【对对对！梳着双丫髻那个！】
【她在干嘛？！眼神直勾勾盯着门口！】
【卧槽！精彩了！她脑子里在放烟花！】
【脑补画面加载中……】
【来了来了！高能预警！】
【路人甲（蓝裙姑娘）幻想小剧场：啊！世子殿下！他定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来了！他刚刚进门时那无意的一瞥，定然是看到了我！那深邃的眼眸，那清冷的气质……他定是觉得我与这粗鄙茶摊格格不入！对！一定是这样！他定会爱上我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！他定会为我赎身，带我脱离这苦海，从此双宿双飞……】
【噗——！救命！她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！叫念安！】
【哈哈哈哈！念安！她怎么不叫念慈！】
【脑补是病，得治！】
【世子？哪个世子？清河镇有世子？】
【楼上新来的？国公府那位啊！前几章刚被主播举报搞掉的里正，不就是国公府旁支的狗腿子？】
【哦豁！国公府世子？！】
【这姑娘胆子够肥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？】
【打赏！必须打赏！年度最佳脑补帝！】
无数条弹幕疯狂滚动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和惊叹。其中那条关于【路人甲（蓝裙姑娘）幻想世子定会爱上我】的核心信息被加粗标红，后面跟着的脑补小剧场更是细节丰富到令人喷饭。
林煜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顿，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，他都浑然未觉。他的目光下意识地、极其隐蔽地，顺着弹幕的指引，飞快地扫向自己右侧第三张桌子。
果然！那里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、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裙、梳着双丫髻的姑娘。她面前的粗茶几乎没动，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，一张清秀但带着营养不良蜡黄的脸上，此刻正泛着极其不自然的红晕！
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，如同燃烧着两簇虚幻的火焰，正直勾勾地、充满无限憧憬地死死盯着茶摊入口的方向！
顺着她的目光，林煜也看向了茶摊门口。
门口光线稍暗，并未有人进来。只有茶摊老板在门口张罗着给新来的客人倒水。显然，这位“路人甲”姑娘的幻想对象——“世子殿下”，此刻根本不在现场！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、与国公府世子一见钟情、私定终身的瑰丽梦境里！
就在这时，茶摊门口的光线似乎被什么遮挡了一下。
一个穿着深青色普通布袍、身形挺拔修长的年轻男子，在一位同样穿着朴素但气质沉稳的老者陪同下，迈步走了进来。男子面容俊朗，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倦意，正是国公府那位真正的世子——林烁！
林烁并未看向茶摊内，他的目光随意扫过，似乎只是随意路过，想进来歇歇脚。
他身边的老者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，他便随意地在一张空桌旁坐下，位置恰好在林煜斜对面，与那位蓝裙姑娘隔了几张桌子。
世子真的来了？！而且如此低调？
茶摊里只有少数几个眼尖的茶客似乎认出了林烁的身份（或许是从他身边那位明显是管家的老者推断出来的），顿时噤若寒蝉，连说书先生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几分。
那位蓝裙姑娘在看到林烁真容的瞬间，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，猛地一颤！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根！
她死死咬住下唇，身体激动得微微发抖，眼中那虚幻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！仿佛她幻想中的一切正在眼前上演！她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，理了理鬓角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“清莲”一些。
林煜清晰地看到，林烁坐下后，目光随意地扫过茶摊，掠过那些噤声的茶客，掠过还在努力压低声音的说书先生，也……不经意地扫过了那位激动得浑身发抖、眼神热切得几乎要把他烧穿的蓝裙姑娘。
林烁那双深邃的眼眸里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……疑惑？
随即是毫不掩饰的、如同看路边一粒碍眼尘埃般的冷漠和厌烦。
他甚至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，仿佛被什么无聊的东西打扰了清净，随即端起茶碗，目光落在了碗沿上，再也不看那边一眼。
然而，这冰冷的一瞥，落在蓝裙姑娘眼中，却被自动解读成了“深邃的注视”和“无声的认可”！
她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，双手死死捂住胸口，仿佛那颗心下一刻就要跳出来献给她的“世子殿下”！
林煜：“……”
他默默地低下头，狠狠灌了一大口苦涩的粗茶，试图压住喉咙里那股翻涌的、想吐槽又觉得无比荒谬的感觉。
眼前系统光幕上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：
【哈哈哈！世子殿下：莫挨老子！】
【姑娘醒醒！人家嫌你碍眼啊！】
【脑补滤镜厚过城墙！】
【年度最佳单箭头诞生！】
【打赏！必须打赏！这现场太绝了！】
【主播表情管理失败！截图了！‘地铁老人看手机.jpg’现实版！】
【瓜币+1！欢乐值拉满！】
林煜感受着脑海中那因为“欢乐值”而增加的微不足道的1个瓜币，再看看那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、激动得不能自已的蓝裙姑娘，以及那位完全无视她、甚至觉得被冒犯而微微皱眉的世子林烁……
这荒诞的吃瓜现场，让他连日来的沉重和紧绷，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丝。
只是这冲淡的滋味，混杂着苦涩的茶水和满心的荒谬感，复杂得难以言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