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第19章 朱家有开店的传统
“宝和六家皇店是于正德年间,武宗皇帝身边太监刘瑾开设。除此之外,刘瑾还在京城内的鸣玉、积庆坊另建有酒肆皇店。
其余如京城九门附近,通州之张家湾、京城西南的卢沟桥、运河要津临清,以及大同、宣府等北方的军事要镇等地,也都建有皇店。
不过最来钱,被皇祖神宗皇帝发扬光大的是宝和六店,也是内帑的重要来源之一。
其余的皇店要么因为经营不善破落,要么被外戚勋贵和宗室求占了去,不了了之。”
魏忠贤连忙奉承一句,“皇爷真是知识渊博。”
“多读书就好了。皇店其实就是国朝初年的官店,一脉相传。
太祖皇帝承运兴兵,据金陵称吴王前,就在南直隶、浙江所属的州县,设有官店。
于是自此开始,我大明在南北两京、要津和边镇要城开设官店成为惯例。
比如景泰年间京城官店有和远店、福顺店、普安店。
弘治、正德、嘉靖年间,京城有仁字店、宝源店、吉庆店、福德店等官店。
宣府城,景泰年间都御史李秉、巡抚马中锡陆续奏请开有仁店、义店、礼店、智店、信店五店。
其余如大同、蒲州、清河、通州、天津、山海关、开封等地,都开有官店。”
魏忠贤忍不住感叹:“皇爷,大明居然有这么多官店?奴婢真是想不到。”
朱由校“清点家产”时,看到宝和六店,顺藤摸瓜把内府和户部在册的皇店、官店全部清点了一遍。
看着那些店的数目以及店家来龙去脉的讯息,朱由校忍不住感叹。
古人也不傻,很多现代意识早就冒出来了,许多现代方法也早就在用。
只不过他们往往是灵光一现,觉得这个法子很好用,拿来就用。
受限于时代,无法通透地明白其中的原理,所以使用过程出现问题,不知道如何调整,也不知道如何完善,逐渐废弃。
“太祖皇帝开设这些官店,一是刺探各地情况,二是征收商税。
洪武年间,太祖皇帝下诏改在京官店为宣课司,府州县官店为通课司,直接把此前的官店变成课税衙门。
永乐年后,天下承平,后续开设的官店刺探职能逐渐消失,除了课税之外,还充当牙行、塌房...”
“皇爷,塌房是什么意思?”
“塌房就是仓储。官店把仓库出租给商家,用于停贮商货,然后商家给官店缴纳塌房费税。”
朱由校也没有想到,明朝的官店居然这么发达,不仅有店铺功能,还有集市交易所、仓库等功能,简直就是明朝版“招商开发区”。
魏忠贤却想到另一方面,“皇爷,这么多皇店和官店,占据要津,这能赚多少钱?”
“都荒废了。”朱由校站起身来,甩了甩袖子。
“各处的皇店官店稍微赚点钱,就有勋贵要,外戚要,宗室要,大臣致仕的时候也上疏乞要。
然后可能有勋贵大臣获罪,被罚没入官,然后又转手,东转西转,生意好的都成别人家的,剩下的都是别人不要的。
现在除了宝和六店,其它的皇店官店大多都凋零衰败。
不过你这次出京巡盐,朕准备让你把皇店扩展一下。”
魏忠贤眼睛一亮:“皇爷想让两淮和长芦的盐,让宝和店专卖?”
朱由校没有回答,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:“袁世振立‘纲盐法’,倒是解了朝廷缺银的燃眉之急,也缓解了盐业贩卖不畅的问题。
但是治标不治本。
更重要的是,从此后淮盐收盐、运盐、贩盐都不操持在朝廷手里,完全商业化。
从某方面来说,这算是一种进步。
但是我们无法忽视人的贪婪。
那些纲商们‘永占盐窝’,盐业经营权可世代传承。
官府给他们划定纲岸(法定销售区)、管制盐价并掌控盐引发放,意图通过纲商实现食盐流通的全程管控。
看上去像是商业化了,但实际上又没有完全商业化,反而垄断。
但是在朕看来,最大的问题就是看上去朝廷收到盐税了,但盐务最大的利润,其实还是被纲商和地方侵吞了。
在朕看来,纲盐法本质就是让出大部分利润,以便让朝廷能顺利分到小部分利润作为盐税。
与其如此,还不如以皇店替代纲商,直接下场,收盐、运盐,再运到各布政司州县,走自己的销售渠道。
这样不仅可以拿住盐业最大的利润,还能把皇店开到全国州县。”
魏忠贤眼睛刷刷地闪光:“皇爷,这法子好,要是宝和店能吃下长芦和两淮的盐,一年少说也有三四百万两银子,至少平辽的窟窿能填上。”
朱由校看着他问:“那你知道如何收盐、运盐和销盐,把宝和店分店开遍大明各州县吗?”
魏忠贤脸上露出不失恭顺的尴尬。
“皇爷,你知道奴婢,拷掠那些盐商,对付他们身后的缙绅世家没问题。
但是要奴婢开店做生意,肯定会蚀本,奴婢不懂这些货殖门道。”
朱由校指着他说:“所以说,你擅长破坏,而不会建设。
不过眼下这个局面,就是需要你这个擅长破坏的人来破局。
你不懂得盐务生意,有人懂。
你派人把袁世振父子找来,充当你的幕僚。”
魏忠贤不解道:“袁世振?皇爷,为何要找他?”
“能想出‘纲盐法’的人,必定对盐务非常熟悉。
朕猜测他心里有更好的法子,但是他却拿出了纲盐法,当时最合适,各方都满意的法子。”
魏忠贤若有所思道:“纲盐法能疏通盐引积塞,让户部马上拿到银子,朝廷和神宗皇帝很满意。
永占盐窝,食盐经营权可以世袭相传,还划定了纲岸,盐商们也满意了。
果真是八面玲珑,几方都满意了。
皇爷,奴婢斗胆问一句,皇爷是怎么猜到袁世振还有更好的法子?”
“他的纲盐法除了有纲岸,也就是划定销售区域,指定为某纲商专卖州县。还留有食岸,也就是哪家盐商都可以来卖盐的地方。
这个口子留得,颇有深意。
此外他把淮盐盐引编为十纲,九新一旧,说明他很清楚此前盐引积压不是盐场出盐不够,而是权贵们随意拿一张盐引,甚至不用盐引就能拿到盐。
中小盐商拿着再多的盐引也没用,不行贿打通关系,根本拿不到盐。
于是他干脆把所有盐引编为十纲,设定窝本(特许经营权凭证),其实就是把盐引集中在大盐商手里,中小盐商再从大盐商手里分盐,虽然利润少了一截,总比以前拿着盐引却收不到盐,血本无归要强。”
魏忠贤恍然大悟,“这个袁世振还真是个玻璃球,他连中小盐商的好处都顾及到了。
皇爷,奴婢想起来,东厂有禀文说,袁世振的赃款,是由七十一位盐商凑齐代缴。”
朱由校指着他说:“这就对了,你更应该去请袁世振出山,为你巡盐的幕僚。
还有他的儿子,在京师开店那个,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皇爷的话,叫袁定庸。”
“也一起请出山,他是帮你扩展宝和店的好帮手。”
魏忠贤眼睛一亮,敬佩地拱手道:“皇爷圣明。
这个袁定庸孤身闯京师,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,就能把宝和店挤兑到奴婢不得不出阴招,确实是位经商奇才。”
可是他很快露出苦笑,无可奈何地说:“皇爷,奴婢恐怕请不动这两位。
奴婢在四年前才叫人弹劾过他们父子俩,出阴招坏了他们的仕途和商路,肯定恨死奴婢。
其次奴婢现在是臭名昭著的阉党奸贼,两人恐怕会爱惜羽毛。”
朱由校忍不住一笑,你还真有自知之明。
“这样,朕传你两句话,你派人分别说与袁世振和袁定庸父子听,应该会有所心动...”
魏忠贤急切地问:“皇爷,哪两句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