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长生疑云
连绵的阴雨已经持续了七天。林秋和苏挽星沿着泥泞的山路向北行进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浸水的棉絮上。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，在眼前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。
“前面就是长生观了。“苏挽星指着远处山腰上若隐若现的建筑轮廓，“地图显示要穿过一片竹林。“
林秋点点头，调整了一下背上的包袱。里面装着六件圣物：玄冰鉴、焚天炉、天罡剑、天音铃、离火镜碎片和玄冥珠。这些日子以来，他能感觉到圣物之间产生的微妙共鸣，尤其是当它们靠近血魂玉时，会形成一种奇特的平衡，暂时压制黑袍人的意识。
竹林比想象中更加茂密。粗壮的竹竿挤挤挨挨，几乎看不到天空。雨水从竹叶间滴落，发出单调的哒哒声。林秋走在前面开路，天罡剑不时挥出，斩断挡路的枝条。
“这竹林有人打理。“苏挽星突然说道，“你看这些断枝的切口，太整齐了。“
林秋蹲下身查看，果然，那些看似自然折断的竹子，断口处都有利器切割的痕迹。他警觉地环顾四周，竹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。
“小心——“
话音未落，一支竹箭破空而来！林秋侧身闪避，箭矢擦着脸颊飞过，在身后的竹竿上留下一个深坑。紧接着，更多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，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。
“剑阵！“苏挽星宝剑出鞘，舞出一道剑幕，将箭矢尽数格挡。
林秋也拔剑在手，但奇怪的是，没有一支箭是冲他来的，全部瞄准了苏挽星。更诡异的是，这些箭矢击中竹竿后竟然消失不见，仿佛融入了竹子本身。
“幻术？“林秋皱眉。
“不，是阵法。“苏挽星指向地面，“看那些竹叶的排列。“
林秋这才注意到，地上的竹叶组成了某种奇特的图案，像是一个巨大的符咒。他试着用剑挑起一片竹叶，整片竹林突然扭曲起来，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晃动。
“破！“苏挽星一剑刺入地面，灵力顺着剑身灌入地下。竹叶符咒被剑气搅乱，幻象随之消散。
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——哪里还有什么竹林！他们正站在一片坟地中央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墓碑，而刚才的“竹箭“其实是插在坟头的招魂幡！
“迷魂阵......“苏挽星的声音有些发抖，“长生观在超度亡魂？“
林秋走近最近的一块墓碑，擦去上面的雨水和青苔。墓碑上刻着“青云剑宗弟子林寒江之墓“，下方小字写着“殁于天罡历四百七十二年“。
“这......“林秋如遭雷击，手指不自觉地摸着上面的名字，“林秋？“
苏挽星快步走来：“这是............？“
林秋摇头：“我不知道......“他转向其他墓碑，发现全都是“林“姓，“这些都是林家祖坟？“
正当两人困惑之际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：“不，这些都是你的坟墓。“
林秋猛地转身，看到一个白发老者站在三丈开外。老者身着灰色道袍，手持拂尘，面容慈祥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他的眼睛没有瞳孔，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。
“你是谁？“林秋握紧剑柄。
“长生观主，也是你的接引人。“老者微微一笑，“或者，你可以叫我'师父'。“
“胡说！“苏挽星剑指老者，“林秋的师父是青云剑宗的......“
“李道玄？“老者打断她，“那个夺舍的魔头？“他摇摇头，“孩子，你被骗了。李道玄二十年前就死了，现在占据他身体的，是血魂道人的一魄。“
林秋心头一震。这与苏明月告诉他们的完全一致。
“那这些墓碑......“
“都是你。“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，“三百年来，我们一直在尝试创造完美的容器。这些，是失败的实验品。“
林秋的胃部一阵绞痛。他踉跄后退，撞在一块墓碑上。墓碑应声而倒，露出下面的棺材。棺材盖已经腐朽，里面是一具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干尸！
“看到了吗？“老者缓步走近，“你是第三百零七号实验体，也是唯一成功的那个。“
苏挽星挡在林秋身前：“妖言惑众！林秋是活生生的人，不是什么实验体！“
老者不以为意：“纯阳之体岂是自然能生的？那是经过数十代血脉调配，才培育出的特殊体质。“他转向林秋，“你以为血魂玉为何认你为主？因为从一开始，你就是为它而生的容器。“
林秋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：村里老人说他出生时天现异象；养父母对他身世的含糊其辞；李道玄看他的那种审视目光......一切都有了解释。
“为什么......“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，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“
“为了重生。“老者的白瞳中闪过一丝狂热，“血魂道人当年被七大长老斩杀时，将魂魄分成了七份。其中主魂被封印在青云禁地，需要纯阳之体才能承载。“
苏挽星厉声质问：“长生观与血魂道人是什么关系？“
“我们？“老者轻笑，“我们是守墓人，也是掘墓人。“他的拂尘轻轻一挥，周围的墓碑突然开始下沉，“三百年来，我们一直在等待完美的容器成熟。“
地面剧烈震动，坟丘一个接一个塌陷。林秋拉住苏挽星，防止她掉入突然出现的裂缝中。当震动停止时，坟地中央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，石阶蜿蜒向下，不知通向何处。
“来吧。“老者转身走向洞口，“真相在下面。“
林秋犹豫了。这很可能是个陷阱，但如果不下去，他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。苏挽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，轻轻握住他的手腕。
“我陪你一起。“她的眼神坚定，“但小心有诈。“
两人跟随老者走下石阶。通道阴冷潮湿，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萤石，提供微弱的光亮。越往下走，空气就越发沉闷，带着某种腐朽的气息。
“到了。“老者停下脚步，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。
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，中央摆着一口水晶棺。棺中躺着一个年轻男子，面容安详如同沉睡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那人的长相与林秋几乎一模一样！
“这是......“林秋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
“初代实验体。“老者的语气中带着敬畏，“三百年前，我们为血魂道人创造了第一个纯阳之体。可惜失败了，魂魄无法融合。“
他走向石室一侧，那里排列着数十个小型水晶容器，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胚胎。“这些是后续的实验。直到三百零七号，也就是你，才终于成功。“
林秋的视线扫过那些胚胎，胃里翻江倒海。它们有的发育完全，有的畸形扭曲，全都浸泡在某种淡绿色液体中。最靠近他的几个容器上贴着标签：“林氏三百零五号“、“林氏三百零六号“......
“我的......兄弟姐妹？“林秋艰难地问。
老者点头：“可以这么说。不过只有你活到了成年。“他指向中央的水晶棺，“你的基因来自他和一位纯阴之体的女子。“
苏挽星突然拔剑指向老者：“够了！这些疯言疯语有什么证据？“
老者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：“这是实验记录。第三百零七号实验体，出生时天现赤霞，体内阴阳平衡，是完美的容器。“他看向林秋，“你三岁那年，被林寒江抢走，他将你送到姓林的农户家抚养，想要把你藏起来。“
林秋接过竹简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，但仍能辨认出“纯阳“、“血魂“、“融合“等字样。最下方盖着一个熟悉的印记——青云剑宗的掌门印！
“李道玄也知道吗......“
“当然。“老者微笑，“整个计划就是他设计的。收集圣物不是为了封印血魂道人，而是为了将七魄重新合一，让血魂道人在你体内重生！“
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。林秋想起黑袍人说过的话——“你以为李道玄收集圣物是为了封印我？“原来真相如此残酷！
“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这些？“苏挽星警惕地问。
老者的白瞳转向她：“因为时机到了。七件圣物你们已经集齐六件，只差最后的天机盘。“他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，“而天机盘，就在青云禁地等着你们。“
林秋突然明白了：“你想让我们自投罗网？“
“不，我是给你们选择的机会。“老者走向水晶棺，“你可以选择接受命运，成为血魂道人的容器；或者......“他猛地掀开棺盖，“取代他！“
棺中男子的胸口突然裂开，露出一颗跳动的赤红心脏。心脏表面布满黑色纹路，与林秋胸前血魂玉的纹路一模一样！
“这是血魂道人的心核。“老者的声音充满诱惑，“如果你现在融合它，就能反客为主，吞噬血魂道人的力量！“
林秋倒退两步，本能地感到危险。但与此同时，胸前的血魂玉突然变得滚烫，黑袍人的意识疯狂躁动起来。
“他在说谎！“黑袍人的声音在林秋脑海中炸响，“那是陷阱！快走！“
老者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：“不识抬举！“他的拂尘化作万千银丝，向林秋袭来，“既然不肯自愿，那就强行融合！“
苏挽星挥剑斩断银丝：“林秋，走！“
林秋拔剑在手，但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交锋——黑袍人催促他立刻逃离，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在诱惑他靠近心脏......
“你们逃不掉的！“老者狂笑，“整个长生观就是一个大阵，你们踏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入局了！“
石室突然开始旋转，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。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，向中央的水晶棺汇聚。棺中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，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“声，与林秋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。
“啊！“林秋跪倒在地，胸口如同被烙铁灼烧。血魂玉的纹路开始向四周蔓延，像树根一样爬上他的脖子。
苏挽星见状，一把拉起林秋向门口冲去。老者闪身阻拦，却被她一记“天罡破“击退。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石室，沿着来时的石阶向上狂奔。
身后传来老者歇斯底里的笑声：“跑吧！跑吧！你体内的血魂玉已经觉醒，无论逃到哪里，都改变不了你的命运！“
当他们终于冲出洞口时，外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呆住——坟地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土。天空中乌云密布，电闪雷鸣，而长生观的建筑正在熊熊燃烧！
“幻象？还是......“苏挽星喘着气问。
林秋摇头：“不知道，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！“
两人向山下狂奔。身后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，以及某种不似人声的嚎叫。林秋不敢回头，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，而且越来越近......
跑出三里地后，他们躲进一处山洞暂歇。林秋瘫坐在地上，胸口的灼痛感仍未消退。血魂玉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下巴，像一张黑色的蛛网。
“他说的是真的吗？“苏挽星轻声问，“你真的......是实验体？“
林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这双手握过锄头，也握过剑，曾经长满老茧，现在却布满了修炼留下的痕迹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的农家子弟，靠机缘踏入仙途。可现在，连这具身体都可能不是自己的......
“我不知道。“他最终回答，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——李道玄确实在利用我。“
苏挽星沉默片刻，突然取出玄冥珠：“试试这个。玄冥珠能净化魔气，也许能压制血魂玉。“
林秋接过珠子，贴在胸前。清凉的气息渗入皮肤，与血魂玉的灼热对抗。纹路的蔓延暂时停止了，但黑袍人的声音却变得更加清晰。
“没用的......“他在林秋脑海中低语，“融合已经开始......你只有两个选择：被我吞噬，或者......吞噬我......“
林秋猛地抬头：“什么？“
“怎么了？“苏挽星警觉地问。
“黑袍人......他说融合已经开始......“林秋的声音颤抖，“要么被他吞噬，要么......吞噬他......“
苏挽星脸色煞白：“不能让他得逞！“她翻出其他圣物，“也许这些能帮你抵抗融合。“
林秋将六件圣物摆在面前：玄冰鉴、焚天炉、天罡剑、天音铃、离火镜碎片和玄冥珠。这些圣物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光芒，彼此之间产生微妙的共鸣。
“如果......“林秋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，“如果我能用这些圣物的力量，反过来压制血魂玉呢？“
苏挽星皱眉：“太危险了。圣物力量相生相克，稍有不慎就会......“
“爆体而亡？“林秋苦笑，“总比变成血魂道人的傀儡强。“
他深吸一口气，将六件圣物环绕在身旁，开始运转《清心诀》。随着灵力流转，圣物逐渐亮起，光芒交织成网，将林秋笼罩其中。
起初，一切顺利。血魂玉的躁动明显减弱，黑袍人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。但就在林秋以为成功在即时，异变突生——六件圣物的力量突然失衡，相互冲撞起来！
“啊！“林秋痛苦地蜷缩起来，感觉体内有六股不同的力量在撕扯。玄冰鉴的寒气冻结经脉，焚天炉的烈焰灼烧五脏，天罡剑的锐气切割血肉......
“林秋！“苏挽星想上前帮忙，却被强大的灵力场弹开。
林秋的意识开始模糊。在即将昏迷的边缘，他仿佛看到黑袍人站在面前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。
“愚蠢......“黑袍人摇头，“圣物相克，唯有天机盘能调和......“
就在这时，一道金光突然从林秋怀中射出——是那块长生观的地图玉佩！玉佩悬浮在空中，发出柔和的光芒，竟暂时稳住了六件圣物的暴动。
林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，强行将六股力量导入丹田。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，但同时也感到血魂玉的侵蚀暂时停止了。
“噗——“一口鲜血喷出，林秋瘫软在地。
“林秋！“苏挽星冲上前扶住他，“你怎么样？“
“暂时......压住了......“林秋虚弱地说，“但撑不了多久......必须找到天机盘......“
苏挽星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：“我们先离开这里，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。“
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山洞。外面雨已经停了，但天色依然阴沉。远处的长生观只剩下几缕青烟，仿佛刚才的熊熊大火从未发生过。
“那是幻象......“林秋喃喃道，“长生观根本不存在，或者说，它只存在于阵法中......“
苏挽星点头：“那个老者可能是阵灵，专门引诱我们入局的。“
林秋回头望向长生观的废墟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无论老者的话是真是假，有一点可以确定——他的身世确实不简单。而这一切的答案，或许只有在青云禁地才能找到。
“我们得回青云山......“林秋说，“但必须先做好准备。“
苏挽星握紧他的手：“无论你是什么来历，我都会站在你这边。“
林秋心中一暖。在经历了这么多背叛与欺骗后，至少还有一个人值得信任。他握紧苏挽星的手，两人向山下走去。
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，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。前方的路还很长，而最终的决战，将在青云山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