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密交通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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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庚年在汕头落脚后,就马不停蹄,以去各地摸一摸生意门路为名,从汕头出发,乘一小时火车到了潮安,再换乘电船沿韩江逆水而行,三四个小时后就到了大埔县的县城茶阳。下了电船,彭庚年在报童手上买了份报纸站在路边看着。

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手上的报纸,并一步步靠近。

“先生,您手上拿的是今天的报纸吧?”

彭庚年扭头看了一眼问他话的人,继续看着报:“刚从报童手上买的。”

“花了多少钱买的?”

“我付了一块钱没让他找零。”

暗号对上,那人轻轻说了声“跟着我”就在前面走了。

彭庚年过了片刻,才收起报纸,远远地跟着那人到了江边,上了一条在韩、汀两江跑生意的客船。

船老大的斗笠拉得很低,客人坐稳后就一声不吭地把船撑离了江岸。小船顺着汀江逆流而去。

船老大和船客老半天谁也没有说一句话。船行十里后,那个当地人才向彭庚年自我介绍:“我是东江特委指定的你的联络人卢清泉。”

“你好!汕头交通大站站长彭庚年。”

二人握了握手。

卢清泉接着说:“东江特委要求我配合你的工作。彭站长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。”

彭庚年看了一眼船老大,向卢清泉使了个眼色。

“没事,他是聋子,听不见,您放心说吧。”卢清泉说。

“好,清泉同志。”彭庚年说,“中央指示华南局在三个月内打通从上海到苏区几千里的绝密交通线。大埔地理位置处于赤白交界处,我们要在大埔设一个交通中站,承担起从白区转苏区的重要枢纽功能。”

卢清泉说:“我已经事先按照上级的通知做了一些基础摸底和人员联络工作,今天就能把青溪中站的事敲定下来。”

“好!哦,清泉同志,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潘雨青同志?”

“您刚到汕头,也知道潘雨青?”

“交通员备选名单和履历早装在我心里了。潘雨青是青溪中站站长的备选,我想尽早见到他。”

卢清泉哈哈一笑,指着还没吭过一声的船老大:“你看,他不就是潘雨青同志吗!”

船老大潘雨青这才回过头来和彭庚年打了个招呼。

原来他不聋,彭庚年有点意外,但瞬间就明白了:“哈哈,‘不问不答,不叫不应’,雨青同志今天以满分通过交通员的资格考核,哈……”

潘雨青也笑了笑,依然专心撑船……

永丰客栈老板余良廷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呆呆地坐在堂前。里屋有女人在和他说话:“疙瘩,我回娘家几个月你找相好了吧?”

余良廷却没有开玩笑的兴致:“胡说什么呀。”

刚换上一身干活衣服的妻子黄玉莲从房里走了出来:“那我回娘家都三个来月了,今天回来,你还嘟着个嘴老大不乐意的,是为什么呀?”

“我不是不乐意,我是想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。”

“好你个余疙瘩,看你平时老实疙瘩的还真应了那句话,怎么说的?哦,三日不见,长本事了,还真嫌弃我了是吧?”

“嘿,你这么大声嚷嚷,全镇的人都听见了。”

“我不做亏心事怕个鬼呀,我还怕别人听不见呢,谁听见了,我请谁来给我评个理。”

这话音刚落,潘雨青就一步跨进了门槛,冲着黄玉莲高声说:“哟,嫂子回来啦。我给你评理!小别如新婚,这怎么一回来就和我大哥唱起《对花枪》了呢?”

余良廷连忙借风顺势地说:“你看看你看看,这大喇叭扯起来瞎嚷嚷十里外都能听见,出丑了不是?”

黄玉莲就大笑起来:“雨青又不是外人,出什么丑?我跟我们疙瘩说着玩呢。哎,你别站在门口,快进来坐呀。”

“我是给你们拉客人来住店了呢。”

黄玉莲一听就跨出门槛,一看,门外还真站着两位客人。黄玉莲是个见面熟,一见来客人,就热情地把他们迎进门去:“哎呀,二位第一次来吧?我叫黄玉莲,一听我这名字嘴里就会咽苦水吧?哈……那是我家里太苦了,我一出生我娘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。可我不随这名字,我心里欢甜着呢。南来北往的,谁到了我这小店就别拿自己当客人,我拿你们当主人,哈……哦,雨青你帮嫂子陪一会儿客人,嫂子去剁块肉回来就给客人做晚饭。嘿,雨青你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,疙瘩成吃素的和尚了,哈……你们坐你们坐,我去去就回。”

黄玉莲边嘴里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,边给客人们倒上茶水。直到她出去买肉了,屋里才安静下来。

“老板娘是个见面熟啊,说话让别人插不进嘴。”卢清泉说。

趁余良廷夫妇都不在的时候,潘雨青轻声对彭庚年和卢清泉说:“客栈后面有个废弃的宗祠,平时没有人会上那儿去,可以用作交通站存储中转物资的仓房。”

“你等等。”卢清泉叫住他,“你把我们领到这个客栈来是有什么目的吧?”

“是。”潘雨青说,“我想把青溪中站设在这家永丰客栈。”

“不行!”卢清泉严正地说,“你也是个老党员,办事怎么一点谱都没有呢?”

潘雨青一懵:“我这不是征求二位的意见嘛。”

“既然是征求意见,我一票否决了。”卢清泉说。

潘雨青一愣,说:“那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。”

“你还要理由?行,理由就三个字:不安全!行了,这事不争论了,你必须尽快拿出新的方案。”

潘雨青说:“这就是我最成熟最可靠的方案。”

“雨青同志,”彭庚年突然插话,“你能不能让我们更多地了解一些你的理由呢?”

潘雨青就说:“这家客栈的老板叫余良廷,是前几年我发展的党员,我对他有足够的了解和信任。”

卢清泉还是不放心:“就算余良廷本人没问题,可他那个张口就像开了闸似的老婆,会把交通站的秘密像大喇叭似的喊出去的。”

“人不能看表面,黄玉莲大嫂也是党员。”

话音刚落,余良廷提着茶壶从灶间走了出来。三人就打住了话头。

余良廷为三位倒了茶水,退出前,他突然说:“我老婆心直口快,可你们别只看她像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,其实她可知道轻重了,鸡毛蒜皮的事她口无遮拦,可不该说的事没人能套出一个字来。”说完又回灶间去了。

彭庚年说:“回到刚才的话题吧。清泉同志,中央交通局对交通站的建立提出过具体要求,比如交通员的生活要社会化、大众化,衣食住行都要有‘保护色’,我看这家永丰客栈恰好符合这几点要求。我同意雨青同志的方案。但青溪不是目的地,交通线还得往前延伸到闽西大站负责的永定县境,雨青同志熟悉当地情况,有过考虑吗?”

潘雨青就用几个碗在桌上摆起了地理方位,边摆边作着解释:“这是青溪,这是永定,而大埔和永定的交界线,就在这个叫伯公凹的地方。伯公凹是广东进福建的第一站,也是水路到陆路的第一站,更是白区进入苏区的第一站,交通线从白区到苏区,这是个跨不过去的所在,应该在伯公凹设一个小站,能方便将来交通线的连通和中转。”

彭庚年听完后说:“有你说的这三个‘第一站’的特殊位置,在这儿设站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,我完全赞同增设伯公凹交通小站。但关键是人!”

“我已经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。”潘雨青说,“早年他就随闽西特委李叔岩同志一起在我们大埔县青溪的宝灵寺,以教书的名义筹办农会,宣传土地革命,并入了党,1928年他参与策划和发动了埔北暴动,是个久经考验的老党员了。”

“他叫什么?”卢清泉问。

“邹叔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