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(温晴雯 15岁时)

我随手将头发扎成一个凌乱的发髻，穿上旧牛仔短裤和褪色的米老鼠T恤，套上网球鞋，准备和祖父一起去钓鱼。我并不在意自己的穿着，只是觉得舒适就好。往常他们都在房子后面的船坞钓鱼，但今天祖父决定带她去湖的另一边，一个更远的地方。我猜测，祖父可能是想让我远离父母的争吵。

昨晚，父母又因为我在秋天去英国的安排吵了一夜。母亲似乎对父亲的安排不满，尤其是关于司机刘师傅的部分。刘师傅不像个普通司机，倒像个高级保姆，而我并不需要这样的照顾。不过，既然父亲已经安排好了，我也无所谓。毕竟，在没有其他学生打扰的地方学习，听起来也不错，尤其是还能拥有独立浴室，再也不用担心洗澡时被哥哥们闯进来。

我跑下楼，看到祖父已经站在后门廊等她。他原本想天一亮就出发，但被我劝到上午十点才走。祖父像往常一样，拎着两根钓鱼竿、一个破旧的渔具箱和一个小蓝色保温箱。保温箱里装着两罐根汁汽水、两个火鸡三明治，还有一块苹果派。祖母总是会为他们准备这样的午餐。我知道，以后我会想念祖母的苹果派，但她也相信，祖母肯定会每个月寄一些给她，让我尝到家的味道。

“准备好了吗，雯雯？”祖父听到纱门合上的声音，转过头问她。

“走吧，爷爷。”我一边说，一边接过一根钓鱼竿和午餐盒。

我们沿着湖边朝着新的钓鱼点走去。我注意到祖父一直在摆弄手表，这是他心里有事的标志。我等着他开口，可一路上他都沉默着，这让我有些担心。祖父平时很少把心事憋这么久。

终于到了目的地，湖边的泥土上留着几串比祖父鞋印大得多的靴印，显然最近有人来过。湖边有一根倒下的木头，正好可以当作长凳。祖父把渔具箱放在一端，温晴雯把午餐盒放在另一端。

几分钟后，我们各自抛出了鱼线。我偷瞄了祖父一眼，他还在摆弄手表。我继续等着，反正他们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，不急。

“你妈妈为什么对你爸爸安排的英国生活这么不满？”祖父终于开口。

我也不太明白这个问题。昨晚父母吵得全家都听到了。我原以为母亲会高兴，父亲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，省得她操心。可显然，母亲并不高兴。也许，她生气的根本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。

“我觉得，她是气爸爸没有提前跟她商量。他肯定知道，她想参与选公寓、布置房间，处理那些只有她才能做好的细节。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，直接跳过了她。”温晴雯盯着湖面说道。

“他总是这样，喜欢替别人做决定。”祖父叹了口气，“这么多年了，我本以为你妈妈已经习惯了，但她还是会受伤。”他话音刚落，鱼竿一沉，他迅速一拉，钓上了今天的第一条鱼。

祖父领先一分。

“他们每次在家都会吵，已经持续了一周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直纠结，毕竟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。”温晴雯一边说，一边也钓上了一条鱼。

平手。

“今晚你们去镇上的集市时，我会和他们谈谈。需要让他们知道，老吵架对你也有影响。”祖父重新装好鱼饵，刚刚有条鱼趁机溜走了。

“其实我没——”我刚想反驳，但祖父的眼神让她闭上了嘴。

“我知道你不会说什么，雯雯，但这就是问题。”他的目光深沉，“你不说，不代表你不受影响。我看得出来，你很难受。他们的争吵，必须停止。”顿了顿，他突然问，“你一个人去英国，一个人上医学院，害怕吗？”

祖父总是能一眼看穿我。他是家里最了解我的人，看到的、听到的，都比别人多得多。他一直是我的保护者、向导、避风港。想到以后不能再随时见到他，我心里有些难过。但我也知道，只要需要他，他永远在电话那头。

“我有很多害怕的事，爷爷。”我低声说，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“我知道。”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头顶，“记住，任何时候你迷茫了，就给我打电话，我会把你拉回来。”
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，我们聊了很多——我第一年的课程，学期目标，以及如何在英国独立生活。我很清楚，父亲肯定会经常来看我，母亲更是忍不住。但如果他们不相信我能独立生活，我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自由。

我想要证明自己。甚至考虑过找一份兼职，支付一些非学业相关的开销，赚点钱来证明自己的能力。祖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，他支持我。无论如何，我都要学会独立。

祖父吹了声口哨，又钓上了一条大鱼。他领先了，二比一。加油啊，小鱼们，快来上钩！

阳光洒在湖面上，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，偶尔传来野生动物的叫声，整个下午格外宁静。

然而，宁静总是短暂的。

“汪！”

一声响亮的狗叫打破了平静。紧接着，一只巨大的狗向我冲来——鱼竿掉进了湖里，鱼桶也被撞翻，湿漉漉的狗舌头舔上了我的脸。

“团子，回来！”一个声音喊道。

我在心里疯狂吐槽，这声音是狗主人的。祖父笑得不行，而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。

“快把它拉开！”我大喊。

幸好，狗子终于被拽开了。而当她睁开眼睛时，看到的画面，让我的心跳顿了一拍——

天啊，这个希腊神祇是从哪儿冒出来的？

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有着海绿色的眼睛，波浪般的黑发中透着栗色光泽，五官深邃得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。他看着我，而我也看着他，时间仿佛凝固。

直到狗子挣脱了他的控制，沿着小路跑远。

祖父清了清嗓子，他才像是回过神，转身去追狗。

看来，这个夏天会很有趣。

“好了，晴雯，既然你有了‘初吻’，那去把鱼竿捡起来，回家吧”祖父笑着调侃道。

“爷爷！”我瞪了他一眼，却忍不住笑出声。

回家后，我立刻冲上楼刷牙。可几个小时过去，我脑海里还是那个画面——他站在阳光下，看着我。

然后他的狗，吻了我。

老天爷，我为什么会被一只狗夺走了初吻？更要命的是，我居然对狗的主人还挺感兴趣？！

“雯雯！”楼下传来祖父的喊声。

我用毛巾擦了擦脸，深吸一口气，让自己冷静下来，然后走下楼。

可当我踏上门廊，看到站在祖父身旁的那个身影时，心跳又猛地漏了一拍。

“雯雯，这是林宇，那条小狗的主人。”祖父一边笑，一边介绍。

完蛋了。